我把他請進屋裡坐,給他倒上溫熱的茶,他感激似的望向我,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我也想找些話安慰他,但在腦海裡思索很久,卻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本來,在人傷心或者痛苦的時候,安慰的話基本上都是多餘的,只有行動的支持才足夠強大。
好一會他才說:你姐還好嗎?
我說:恩,還好,她現在工作很忙,有時候還要加班。我頓了頓,問他:那你呢,有什麼新的打算嗎?
他的嘴角牽強的露出一抹苦笑,說:新的打算?不知道,很茫然,就像前路有很多條路,但真正去走的時候,卻發現無路可走。或許,我會回老家去吧,人在悵然若失的時候,總會特別記掛親人。
說到這裡,他忽然吃吃的冷笑起來,又說: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了,活著真沒意思。
我倏地覺得害怕,人在絕望時的念頭,是那麼的悚目驚心。我說:不是,你並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雯雯,她一直在你身邊,而且,你們還有可愛的孩子。
夏傑猛然抬頭說:孩子?你說誰的孩子?
話一說出口,我便有些猶豫,我向雯雯保證過,替她保守秘密的。但現在既然說出口了,就乾脆把這個隱藏的秘密告訴他,或許,他們會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說:雯雯把孩子生下來了,醫生說她不能再打掉孩子了,否則以後都不能做媽媽,她和孩子現在都在她哥那裡。夏傑,其實我們兩個真的只是一段錯誤不堪的往事,只有雯雯,她才最適合最做的妻子,做你孩子的媽媽。
夏傑垂頭喪氣的臉變得有些激動,他自言自語的嘮叨:我有孩子?我和雯雯的孩子?
我坐在他旁邊說:千真萬確,夏傑,你和雯雯應該重新在一起。這幾年來你們還是有感情的,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們也不會分開。但現在還不遲,去找雯雯吧,找回屬於你的幸福。
夏傑有些懊惱的抓著頭說:不不,我對她那麼無情,她不會原諒我的。
我拉過他的手,讓他盡量放輕鬆,說:她會原諒你的,你不會知道充滿愛的女人內心有多強大。我和她聊過幾次,她一直還愛著你,關心你,就算你對她無情無義,可她仍然擋不住的愛你,真的。
夏傑這才如確信了般,眼裡又發出閃耀的光。他說:真的嗎?他真的會原諒我?
我說:如果你不去找他,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夏傑登登登的跑下了樓,像充滿活力的長跑選手,奔跑著去追逐屬於自己的幸福。後來雯雯和我在電話裡聊起,她原諒了他,她給他鼓勵,給他愛。我不得不說,愛情中的女人太讓人驕傲。夏傑對他的絕情與傷害,她像失憶了般全然不提。而當他需要支持和愛時,她毫不猶豫的留在他身邊,不計代價的幫助他。
好在高舉在沙頭角還是有一定人脈關係的,他在短時間內為夏傑謀到了另一個公司的經理職位,這在一定程度上補償了他的缺失感,讓他迅速在工作中找回曾經風限的成就感。
他們就那麼迅速的結了婚,在一個陽光充沛的上午,他們一起宣了誓,戴上了愛的對戒。我和江南佚參加了婚禮,看到他們幸福的模樣,江南佚在我耳邊悄聲說:沈良玉,我們也結婚吧,我們也要生個孩子,不不,最好生一個足球隊,我太愛孩子了。
我捏著他厚實的肉說:去你的,要足球隊自個生去,我又不是母豬。
江南佚嬉皮笑臉的說:拜託,我是豬八戒,你不是母豬,那是什麼?要不然你想整個什麼雜交水稻出來?
我說:呸呸呸,真沒個正經,誰愛做豬誰去,反正我不是。
他們的婚禮辦得太倉促,婚禮不算隆重,但所有的親朋好人都趕來祝福,空氣裡盈盈的充滿了愛。他們一家三口的模樣像一幅美好的畫卷,充盈在人情缺乏的深圳街頭。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就算簡美破了產,就算許多人沒有了往日的支撐。但他們都能將傷口很快癒合,讓自己找到更好更高的支點。
夏傑和雯雯的婚禮激勵了江南佚結婚的心,回去的路上他抓著我的手說:老婆,我們也去註冊吧。
我說:可是伯母不會同意的。
江南佚說:現在沒有辦法了,我們偷偷的去註冊,生米煮成熟飯,最好你快點懷個娃,這樣我媽就會妥協了。真的真的,她特別想抱怨孫子了,只要你懷了孕,我媽一定會接受的。
我隱隱的覺得沒那麼簡單,如果我懷了孕,或許會更被他媽看不起。但看到夏傑和雯雯的幸福,我倏地想緊緊的抓牢江南佚,就算他媽反對,就算我們要面對很多困難,可是我仍然想抓緊他,和他膩膩歪歪的在一起一輩子。
那天的陽光是溫和細膩的,我和江南佚躺在公園的草地上,看著純淨如棉花糖的雲朵忽遠忽近,眼睛忽然間就覺得濕潤。
我的聲音在沒有風的空氣中飄蕩著:江南佚,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不會難過?
江南佚猛然坐起來,眼睛灼熱的看著我,有受傷的情愫從他的眼睛裡迸射出來。他說:沈良玉,你說什麼傻話?我們說好要結婚,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他低下頭親吻我的唇,像蜻蜓點水般細膩,帶著他溫熱的氣吸。
我說:我只是說假如嘛。或者說,等到我們老了的時候,我比你先死的時候。
江南佚岔著嘴說:呸呸呸,要死也是我先死,你要活成個老妖精。
然後他就死死的堵住我的嘴,不讓我再發出任何聲音。
後來,我仍然記得那天的藍天白雲。柔軟的草地,跌落的樹葉,小孩發出的笑聲,江南佚的親吻,以及他愛意濃濃的臉。
江南佚去結婚證登記處排期註冊,下半年是男男女女扎堆結婚的時候,我們註冊的日子在一個星期後。時間並不算太長,但江南佚卻望穿秋水般的每天在檯曆上劃上紅色的圈圈,每過一天,就劃上一個圈,然後感歎著說:時間真是漫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