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博文仍然在絮叨著那些讓人記憶猶新的往事。那個十八歲的夏天,與夏傑的初次相見,我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了夏傑平靜的心湖,從此他的心只為我蕩漾。他在曾博文面前如此形容我:那個女孩,像個天使,又像個女神,那麼不真實,卻又如此清晰的出現在面前。她的頭髮烏黑油亮,沒有經過一絲人工打磨,是純天然的美。她的眼睛清澈無比,像天山上的湖泊,美得驚心動魄。
夏傑這樣形容的時候,曾博文會鄙夷的嗤笑夏傑的巔狂,說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完美的女子,就算有,怎麼可能砸到夏傑的頭上。只是當曾博文在簡美看到脫胎換骨後的我時,他終於相信夏傑的說法不是沒有根據的。
事實上,我一直都是美麗的女子,就算在我長胖的時候,我的身上仍然有一種無法散落的美。那是我和沈良菲傳承了老媽的優良基因,我有沒有說過,雖然老爸平凡得就像茫茫人海裡的蒼海一粟,但老媽卻是美得攝人心魄的。就算她年近五十,就算她是農家出身,就算她的身形已經發福,可是她的五官別緻柔美,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樸實淡定的美。就算歲月洗盡了鉛華,她卻仍然像一朵清淡的梔子花,在初夏的早晨飄散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曾博文說,一個男人的一生,或許會出現許多與之承歡的女子,但是女神,卻只有一個。我就是夏傑這輩子唯一的女神,只是我們的相愛以糾結的方式開始,以疼痛的方式結束。
我早已淚流滿面,我脆弱的心真的承受不了這一波又一波的刺激。我憤怒的說:曾博文,你不要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其實你們男人都是一樣,自私得可怕,從來都不理會女人真正的感受。事到如今,你還想著為夏傑辯解,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裝好人了,你們都是偽君子,都是虛偽的人渣!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咖啡館,上班時間,沙頭角的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閒散人員經過。我拎著寬大的休閒包,漫無目的的遊蕩,像丟了魂一樣。
夏傑是騎著單車來到我面前的,像風一樣迅疾。他把單車甩在一邊,把我摟在懷裡不肯放手。他說:沈良玉,你來了。
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動作,每次見到我,就把我攬入懷裡。儘管我已經不屬於他。
我推開他,冷笑著說:你的好兄弟給你通風報信了,是嗎?
夏傑欲言又止,他冷峻的臉帶著些許憂傷。我看著他,心裡止不住的問自己,曾幾何時,究意是他的臉讓我著迷,還是他的人讓我著迷?我十分困惑,心裡的怒火卻騰騰燃燒起來。我舉起手,決然的給他的左臉甩去一巴掌,在他完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我又給他的右臉甩去一巴掌。
當初為了愛他,我挨了不知所謂的女人的巴掌,我被雯雯掌摑得幾乎眩暈,我都心甘情願。但我現在才知道,夏傑用他的自私賤踏了我的心甘情願,我被他賤踏得體無完膚。
夏傑只是定定的立在那兒,任憑我在他臉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灼紅的印跡。
我朝他罵:夏傑,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是個人渣,你是個連畜生都不如的混蛋。
任憑我怎麼怒罵,夏傑仍是沒有反應,他的眼晴直勾勾的看著我,到最後,他終於開口說:沈良玉,我知道我做的一切很過份,但我是愛你的,就是為了愛你,我才做了這麼多迫不得已的事情。我知道我很自私,為了保住自己的事業,犧牲了你。但現在我想通了,我可以沒有事業,卻不可能沒有你。真的,你相信我。
我說:見你的鬼去吧!你以為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男人?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數不勝數,你只是最低劣最下賤最流氓的一個!
我用盡了所有毒惡的話語來攻擊夏傑,我想用這些詞句深深的傷害他,就如同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傷害我一樣。但我又錯了,這些無關痛癢的句子從我嘴裡噴出來,只是一抹輕煙而已,轉眼就消失了陽光四射的街頭。
夏傑沒有狂躁,沒有憤怒,他對我的漫罵完全不在乎。也是啊,他對我的人都不在乎,又何必在乎我說的話呢。
我和夏傑對峙在空曠的街頭,或許是天公不作美,頃刻間烏雲密佈,不肖幾分鐘,便有陣雨侵襲了我的身體。深圳的天氣就是這樣,前一秒還晴空萬里,下一秒就會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暴雨。
我們誰都沒有動,沒有畏懼風雨來襲,好像誰先動了,誰就在氣勢上輸了,灰溜溜的敗下陣來。雨水沖刷著我的臉,我的發,我的身體。滂沱大雨已經讓我的眼晴睜不開了,我閉上眼,等待著夏傑先行潰敗。
可是夏傑卻一把把我拉進了旁邊的商店裡,店老闆看著兩個濕漉漉的人驟然間跑進他店裡,一臉的驚愕。或許他正納悶,這兩人都淋透了還跑進來躲什麼雨?
夏傑向店老闆買了餐紙,自顧的拿起餐紙為我擦拭臉上的雨水,我憤怒的推開,說:滾遠點,別碰到我,真噁心。
我無法再和夏傑多待一秒,我不顧一切的衝進雨裡,一路跑到公共汽車站。公共汽車適時的來了,沒有猶豫,我踏上了公共汽車,把在後面追逐的夏傑拋在了已經被雨水模糊的街角。我的身體冰冷,瑟瑟發抖,但身體的寒冷遠不如心底的痛徹心扉。我可以接受他不愛我,但我不能接受他拿我像個猴一樣的耍,就算是一隻毫不起眼的碼蟻,也是有尊嚴的,更何況我這個活生生的人。
我發了高燒,渾身像被火燒著了般的炙熱。江南佚嚇破了膽,他在夜裡抱我去醫院掛鹽水,一整晚守在我的床邊。雖然我睡得深沉,但我能感覺到,我的手一直被他緊緊握著。那種踏實的安全感讓我無所懼。
早上醒來的時候,江南佚已經買了白粥回來,他拉著我的手說:沈良玉,你昨晚嚇死我了。
我對他抱以微笑,證明我已經沒事了。江南佚餵我吃粥,儘管我已經告訴他我已經沒事,可以自己吃,但他仍然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