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來這幹嘛,我來這找我女朋友啊?」光頭勇流里流氣地反問我,然後猛拍一下自己的腦門,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過夜了吧?不對呀,我記得你應該是高橋的女人才對,怎麼跑趙小樓的窩點來了,姐姐你迷路了吧?」
看他那副猥褻的模樣,我懶得搭理,真不知道他那肥頭大耳裡都裝了些什麼,還窩點呢,看樣是在裡面呆時間久了,說出來的話都這麼專業。
可是還沒等我從樓道裡面走出來,身後辟里啪啦一通亂響,接著光頭勇就大呼小叫一瘸一拐地從後面衝了上來,把我撞了一個趔趄,捂著腦袋衝出了門去。
我回身,看見趙小樓正拿著一把椅子站在樓道裡,在確定光頭勇已經跑遠之後,他把椅子放在地上,坐上上面,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抽了起來。
走廊裡的光線有些昏暗,站在我的位置只能看見他的側臉,冬日早晨柔和的陽光為他渡上了一層暖色的光圈,使他看起來像極了某部電影裡面打了柔光鏡頭的某個少年。
樓道外面,光頭勇還在對著四樓的窗子大呼小叫,他說:「趙小樓,你他媽還不服是不是,你忘了上次爺爺我是怎麼打得你滿地找牙的了,再說了,我跟趙綿綿兩情相悅關你屁事啊,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聽到「真心相愛」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我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然後折了一個彎,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我聽見身後的光頭勇大聲地喊:「趙小樓,你最好給我聰明點,難道你不知道蘇繁夏是你親弟弟的女朋友麼,有你這麼亂倫的麼,你要再這麼執迷不悟,非得棒打鴛鴦,小心我到高橋那告你。」
聽到他這麼說,我就惱了,刷地一下轉過身來,快速地向他衝去。
我抬起腿來,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就你們倆還鴛鴦呢,我看頂多是對山雞,光頭勇我告訴你,你別看我平常挺溫柔的,要真把我惹急了,你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你跟趙小樓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我不管,但最好別把我扯進去。」
雖然我說這話的時候特血氣方剛,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曾偷聽到高橋告戒他不准碰我的緣故,才使自己變得這麼有底氣。
他轉過臉來,惡狠狠地看著我,為了證明自己有多無畏,我高高地仰起了巴掌,可是還沒等落下來呢,手就被什麼人握住了。
我轉過身來,便看見了高橋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說:「算了吧蘇繁夏,我都替你感到丟人了。」
說到此,他微微得斜了斜腦袋,一隻手操在口袋裡,一隻手挑起我的下巴,左右打量著我脖子上那幾塊被周白桐掐出的淤青用一種機器人一般毫無語調的聲音對我說:「沒想到趙小樓那傢伙下口還挺重的。」
那一刻,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
光頭勇從身後走上來,笑笑地討好他道:「你還真英明呢高哥,剛才你打電話讓我來試探一下蘇繁夏是不是在趙小樓那裡,果然不出你所料……」
高橋伸出手來,將他的腦袋推向一邊,然後盯著我的眼睛說:「蘇繁夏,今天早上,我打電話到你們宿舍,想打聽一下昨天晚上你們是不是安全地回到了學校,可是你們宿舍的人告訴我你一夜未歸。我想你到底回去哪裡呢,我想啊,想啊,雲傾城你到底還可以去哪裡呢,對了,應該回家,可是當我把電話打給蘇伯母的時候,她也告訴我你沒回去啊。那麼,還有誰呢,對了,趙小樓啊,他從小不就是我們倆的死黨麼……」
說到此,他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然後轉過身去。
在他就要離開的前一秒,我一下子衝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我想我應該給他解釋。
可是,當他再次回過頭來的時候,眼睛卻紅了,說實話,他的樣子把我嚇著了。
他冷冷地看著我,緩緩地推開我的手,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對我說:「滾!」
彷彿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我便已和他行同陌路。
我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消失在佈滿積雪的馬路盡頭,錯綜複雜的腳印裡面,我突然分不清,到底哪一雙才是屬於他。
趙小樓站在樓上,用一隻小鏡子將陽光折射到我的身上。
我弓身揀起一枚石塊,狠狠地朝著他丟過去。
噹啷。
與玻璃一同碎掉的,還有我的心。
周白桐宣佈趙綿綿正式代替我成為她的死黨,是在兩個星期以後。
那時,學校就要放寒假,而她打算留下來陪趙綿綿一起過春節,看起來像是跟趙綿綿臭味相投,其實我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後來的事實證明,她之所以跟趙綿綿成為朋友,並不僅僅是為了趙小樓,她是為了利用趙綿綿來接近光頭勇。
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高橋。
我一遍遍地詛咒著趙小樓。
趙小樓,我不就是小時候曾經揭發過你麼,可是你明明已經說過不恨我了,那你幹嘛還一次次地傷害我,一次次地讓別人誤會我,難道你從娘胎裡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是為了讓我的生活面目全非?
我恨,我怒,我糾結,我絕望。
我恨不得把他紮成一個小人,天天用針戳。
可是,這一切又能怪誰?
當初,在周白桐爛醉如泥的時候,要不是我耍賤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俗話說解鈴還需繫鈴人,其實我覺得這話說的不對,比如我和高橋之間的這個結是趙小樓打上的,難道我要讓趙小樓去給高橋解釋,其實我脖子上的淤青是被掐出來的麼?那樣只能讓事情進一步複雜化。
我覺得想要解鈴,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把鈴鐺繫在了上面的那根木頭,而如今那根頑固不化的木頭就是高橋。
於是,我打他手機,他不接。
我給他發短信,他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