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來的時候估計坐到了周白桐的頭髮,由於吃疼,周白桐哼哼了一聲,潛意識裡推了她一下。
於是她便冷笑一聲,將耳麥摘下來順手扔到地上,轉身跟我打招呼。
她說:「對了,我想起你是誰了,光頭勇上次開車帶我到學校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你……」
說到此,她復又轉過身去,猛得扭過周白桐的脖子:「對了,對了,還有她,上次還有她。」
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錯覺,那一刻,我清楚地聽到了周白桐的脖子處傳來兩聲「咯吧」聲響。
此時,趙小樓已經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手裡多了一條熱毛巾,他將毛巾捂到周白桐的腦門上後,漫不經心地對趙綿綿說:「好了綿綿,你該回房間睡覺去了。」
趙綿綿好像有些不情願的樣子,癟了癟嘴,衝著他的後腦勺做了個鬼臉,悻悻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看見她回房之後故意把房門留了一條縫,估計她是期待著今天晚上能偷窺到點什麼。
趙小樓歎了一口氣,跟我解釋道:「蘇夏,我妹妹就是這種性格,剛才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我微微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現在宿舍已經關門了,你也回不去了,今天你就住在這裡吧。」
趙小樓一邊說著話,一邊抬手指了指我背後的房間:「那是我房間,你今天睡我床上吧。」
見我對著自己瞪大了眼睛,他又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去我房間睡,我留在這裡陪著周白桐,我怕她一會口渴起來找水時從沙發上掉下來,或者碰傷了……」
在確定跟趙小樓這樣固執的傢伙爭搶到底由誰來照看周白桐肯定沒什麼結果之後,我緩緩地站起身來,向著他的房間走去。
趙小樓的房間裡面收拾地很乾淨,白色床單,白色被子,白色枕巾,床單上甚至看不到一根髮絲。
小小的窗頭櫃上,擺著一張照片。
我躺到床上,順手拿起來,才發現那是他和高橋還有我的一張合影。
那是很多年前拍的,那時我們還都在上初中,是在一次集體出遊的時候拍的,畫面中的趙小樓低垂著腦袋,一幅萎靡不振的樣子。後來高橋告訴我我才知道,其實就在我們拍照前不久的一天,趙小樓收到了一封媽媽趙蘇白寫來的信,信中她告訴趙小樓自己得了很嚴重的尿毒症,恐怕就要不久於人世,所以拍照的時候趙小樓才會顯得這麼悶悶不樂。
我記得那次出遊後沒幾天,趙小樓就跟高橋的媽媽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雖然高媽媽周心蘭平日裡對趙小樓就不怎麼好,而且還經常瞞著高年生體罰他,但是趙小樓一直都忍氣吞聲,從來都沒還過嘴,而那一次,他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後來,我才得知,那次趙小樓之所以跟周心蘭爭吵是因為他向高年生提出讓他出錢幫遠在他鄉的媽媽換腎的時候,遭到了她的嚴詞拒絕。她說:「那個爛女人跟我們家有什麼關係啊,當初你爸爸把你從她身邊接到家裡來,給你買最好的衣服,讓你接受最好的教育,已經是對你們最大的恩賜了,現在還要踩鼻子上臉要我們花錢幫她治病,她憑什麼啊,還不知道她跟多少個男人亂搞過,才把自己的腎給搞壞了呢……」
她說:「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們妄想,我告訴你高年生,咱們高家是不缺那點錢,但錢再多也不是大風刮回來的。」……
自那以後的趙小樓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很少再有笑容。
整整半年多的時間裡,他都沒有放棄說服爸爸,讓他偷偷地打一部分錢到媽媽的帳戶上,他覺得媽媽畢竟跟他有過感情,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再後來,高年生終於下定決心要幫助趙小樓的媽媽,可是他卻選擇了一個最愚蠢的方法,居然讓公司的會計偷偷地把二十萬塊錢給她匯過去,而他卻不知道那個會計其實早就被周心蘭買通,是她安插在集團公司內部專門用來監視丈夫的一個眼線。
其實,周心蘭骨子裡一直都知道高年生雖然跟她結了婚,但真正愛著的那個女人從來都不是她。所以,她才會千方百計地控制高年生的生活,打探他的消息。
在被周心蘭揭穿以後,高年生終於忍無可忍,跟妻子大吵了一場,並且跟她攤牌說如果不允許他幫助趙蘇白,他就跟她離婚。
後來,周心蘭就把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全都歸咎在了趙小樓的身上,她覺得要不是趙小樓這個野種突然殺入了他們家,要不是因為他的骨子裡面流著高年生的血,他才不會這麼不顧一切地去幫助趙蘇白,甚至鬧到了要跟自己離婚的地步。
所以,後來的她才會那麼變本加厲地為難趙小樓。
因為時日太過久遠的緣故,我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的情形,我所能想起的情節便是,那時的趙小樓總喜歡一個人躲在後院裡的薔薇花叢後面,偷偷地哭泣。當我在花叢後面找到他的時候,他曾異常居喪地看著我哭訴道:「我媽媽得了病,她就要死了,高阿姨不讓爸爸救她。」
而當時的高橋在幹什麼呢,父親和母親三番五次的爭吵,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那個叫趙小樓的小哥哥還呆在這個家裡一天,這個家便永遠也別想回復到以前的模樣。於是他開始想盡一切辦法製造趙小樓愛惹事的假象,終於在某一天成功地點燃了自家別墅附近的那個倉庫。為了誣陷趙小樓,他還把我送給趙小樓的金魚放進了倉庫裡面,讓他去取,成功地製造了他在案發現場的假象。
因為燒燬了倉庫要賠一大筆錢,周心蘭死活不從,她說除非高年生把趙小樓趕出高家,或者答應不再跟趙蘇白有任何瓜葛,要不然甭想拿走公司的一分錢,如果高年生一意孤行,她就帶著高橋一起去流浪,一起去死。
她說,趙蘇白和趙小樓兩個人造的孽,不能全都讓高家來承擔。
她說:「高年生,反正你心裡一直都還想著趙蘇白那個狐狸精呢,反正你也不要我們娘倆了,那我們就成全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