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冀平靜的說。
奇怪,劉邵的眉頭皺了起來。各國送禮,皆為祝壽,這小小的仇池國,送個勞么子禮物。還要有什麼條件。這公主真是蠻夷小國,不懂一點人情事故。
「要大王拿三十座城池來換。」
張冀終於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他自己也覺得公主的這個條件太荒唐了。
可是,他只能照著公主的意思辦事。
「哈哈哈,好,好,」
劉邵仰天大笑,聽到皇上的笑聲。所有的南宋國大臣,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些年來,大王的血腥之氣,一點兒也沒改,他要笑了,說明不知誰又要死了。
今天看起來,死的一定是這個不知死活的使者。
「那也要看看貴國的禮物值不值三十座城池了。」
劉邵的話冰冷的很。
「帶禮物。」
張冀向後高喊一聲。
眾人的眼都朝後面望去,都奇怪,這個值南宋國三十座城池的是件什麼禮物。
就見使者群後面,走過來四個青衣大漢,他們手裡抬著一乘小軟轎。
一路如風般旋過來。
徑直到了張冀的身後。
「仇池國的禮物。」
張冀看著劉邵,猛然,一陣掌風吹開了轎簾。
轎內端坐著一個女子。
「一個女人罷了。」
劉邵的臉上浮起一個怪異的笑。
難道仇池國欺負南宋沒有美女嗎?再說,如果真瞭解他劉邵的話,送美女倒不如送個美男來好了。
劉邵的笑,剛綻開一個頭,突然僵在了臉上。
他死死的盯著轎內的女子。
胭脂公主樓雪雨!
居然是樓雪雨!
他硬硬的站在那裡。
沒有語言,也沒有行動。
只是用目光死死的盯著轎內的人。
夜,雨,死人,血……
都在劉邵的眼前一一掠過。
為了得到她。他殺死了父王,害死了許多宮裡人。最後,連最愛他的梅若水也害死了。
她呢?
最後的印象是,那一天,他抱著梅若水發瘋而去。
他把胭脂公主樓雪雨丟了。
直到後來,他終於從瘋魔中醒過來。
他才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胭脂公主樓雪雨居然沒了。
她丟了,她就這樣從他的視線裡消失了。
如今,上天又給他送回來了。
劉邵想走過去,可是,他一動了不能動了。
「三十座城池,你拿去。」
劉邵的聲音裡,沒有一點兒溫度。
大臣們一陣嘩然,大王這是瘋了。居然拿三十座城池,去換一件禮物。真不知道這是一件什麼樣的禮物,值得這樣嗎?
張冀一呆,原來會如此順利,他不得不在心裡更服了公主。
「扶她下轎。」
張冀有點討好的說。
這可是值三十座城池的寶貝啊。
兩名青衣就要去扶樓雪雨。
「慢!」
劉邵終於能發出了聲音,沙啞而乾澀。
他怎麼可能讓別的臭男人碰胭脂公主呢?
「昭妃,雲妃,你們去扶。」
劉邵這話,是對著他身後后妃席上的兩名妃子說的。
自從當年後宮事變。劉邵的皇后也死了。
這些年裡,新立的後宮裡面。
也就只有這昭妃,和雲妃,還站的住腳。偶爾劉邵會去她們宮裡。別的妃子,更是做樣子的。
此時一聽,叫兩位妃子去扶這轎裡的禮物。大臣更是一片嘩然。
昭妃和雲妃,更是又羞又氣。
玉龍女一邊坐著,更是驚訝萬分。
此時的皇上劉邵,是他非常陌生的。他很聰明,知道這時候,還是閉嘴的好。因為轎子裡的女人,顯然不是一個一般的女人。因為,憑他的感覺,皇上好像是認識那個女人。
昭妃和雲妃雖很生氣,可是,哪裡敢違抗聖命。走下來,走到轎子前,打開轎門。
四手相扶,扶出了一名女子。
樓雪雨此時,很是氣憤。這群青衣小人,居然敢對她下了迷香。他們恨她的紅玉,不敢再來綁她,居然用迷香從車外吹入,讓她呆坐在轎內。神志清楚,就是不能行動。
這一定是一種讓人渾身酸軟的藥。
此時,她被兩名妃子扶出來,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看著劉邵。雪衣如夢,名眼人,一眼就會看出這女子身上所穿的,正是天下聞名的紡織品,雪雲裳。
黑髮飄飛在風裡。
粉臉兒,水樣的眸子,尤其是那額頭正中的一朵血色桃花印,散發著生命之光。
胭脂公主!
人群裡的大臣們一片嘩然。
原來值三十座城池的,居然是他們南宋的胭脂公主啊。
他們的胭脂公主,怎麼會落到西域小國仇池國的手裡呢?
別說三十座城池,就是五十座,甚至不惜發兵,他們南宋國也是不會,讓他們的公主落在外人的手裡的。
劉邵愣愣的看著胭脂公主樓雪雨。
他甚至沒有看到樓雪雨眼裡的冰冷的恨意。
他只看到了那一朵血色桃花。
一種心酸湧上心頭,他的眼紅了。
總以為已經忘記。總以為已經過去。總以為能夠忘去。
可是,臨到頭來,卻依然是魂夢深處的心動與心痛。
孽緣,孽債!
「你來了!」
這句話,在劉邵的心頭滾過。
他沒有說出來。
他只是冷著聲音,對昭妃和雲妃說,
「帶她回宮。」
他就轉身而去。他必須走,他一刻也不能再呆下去。因為,再呆下去,他不知他不罕做出什麼駭人的事。
玉龍女呆呆的看著樓雪雨,天下的女子,從不在他的眼裡。
他只愛男兒。
可是,這個女子,她為何如此的不同。像一朵桃花,飄落凡間。帶著輕愁,帶著淚滴。
玉龍女看著樓雪雨,從他身邊走過。
他依然呆呆的坐著……
樓雪雨又回到了南宋王宮。
當天晚上,華燈初上。
在正泰殿裡,劉邵宴請後宮佳麗。
坐在劉邵身邊的,左邊是樓雪雨,右邊是玉龍女。
「胭脂,你回來的好。朕的後宮已經為你空了後位多年。」
劉邵終於回過神來。
他看著胭脂的眼睛,充滿柔情。
經過了這麼多,他早已經想明白了。
他要的,在這天地間,並不是什麼萬里河山。
他要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男人,那就是梅若水。
一個女人,那就是胭脂。
如今,梅若水死了。
他在乎的也就只有胭脂了。
他累了,他只想擁著他最愛的人,從此度過他的後半生。
他的殺戮太重了。
他真的很累,很累。
只有在這樣一雙冰冷如水的眼睛裡,他才能得到靈魂最深處的寧靜。
「劉邵,你永遠活在錯誤裡。」
樓雪雨冷笑一聲。
這話一出口,所有的后妃,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當年後宮事變,宮中后妃,被劉邵全數撲殺。如今在座的都是後來進宮的。根本不知道樓雪雨是誰。也沒有人知道當年後宮發生了什麼樣的慘案。
「說的好,」
劉邵並不生氣,他盯著樓雪雨的眼睛,
「這個名字,從你的嘴裡叫出來,真好聽。胭脂,你說吧。只要你說,你不但是朕的胭脂王后,就是這宮裡所有的妃子,只要你說話,朕也會全都趕出去。」
「我只想為你彈奏一曲。」
樓雪雨漠然的說,那語氣彷彿說的是,我只想要殺了你。
劉邵心裡一驚,胭脂,她又要彈那首該死的曲子了嗎?
「好,來人,捧琴。」
她要彈就讓她彈吧。就是她要殺了他,也就讓她殺吧。
這些年,他的心累了。能死在她的手裡,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
琴來了,胭脂看也不看眾人一眼,纖手一揚,曲聲如水,似情人私語,細細道來……
慢慢的,有了肅殺之聲。
琴聲中,劉邵只覺得一陣氣血上湧,喉頭一甜,一縷血絲從嘴角滲了出來。
再看樓雪雨,整個人已經變了。
黑髮飛舞,白衣飄起,一滴滴的艷紅的血,從她的嘴角流出,落在白衣上,盛開出一片艷麗的桃花……
「詛心咒!」
劉邵慘然一笑,他已經知道樓雪雨彈奏的是什麼了。
那是詛心咒。是用彈琴人的心血,和著仇恨,彈奏而出的曲子,意在殺死對方的心。讓其心亂而受內傷,如果再輔以助手,這時進入撲殺光。
那所殺之人,就必死無疑了。
樓雪雨居然如此恨他。
劉邵的心冷了。
是的,他殺父欺母,又害得她無家可歸,他在她眼裡,一定是天地間,最該死的人。
他本來能夠運功護住心脈。
可是,他不想,她是天下最能傷他心的人。如果她真要傷他的心,又何須用詛心咒呢?
噗……
一口鮮血噴出,劉邵身子晃了晃,依然面帶笑容的坐在龍椅上。
眾妃大嘩,一名年幼的妃子嚇的當時就暈了過去。另一名妃子起身,就跑。
劉邵眼一冷,長劍脫手而出,把那名妃子當堂釘在了地毯上……
玉龍女嚇的臉色蒼白,再也不敢說話。
他已經看出來了。自從這個美的不像人的女人一來,大王的心,就再也沒有別人了。不想死的話,就少說話。
錚——
一陣琴聲長鳴,琴弦斷了。
樓雪雨手指伏在琴上,雪白 上流出艷紅的血。
「何苦,你就如此恨我。」
劉邵苦笑一下,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樓雪雨。
手指輕柔的撫上了樓雪雨的唇,擦掉了樓雪雨唇邊的血跡。
「我錯了嗎?我只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放開我!」
樓雪雨冷漠的說,她額頭的桃花印散發出了一種淡淡的紅光,脖子上的血玉也發出了一陣龍吟般的輕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