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王。」
樓雪雨起來,轉過身,拿過紅兒手裡托盤上的冕服
先拿起朱色下裳,為石勒穿。石勒倒不是一個難服侍的皇帝。他很配合,伸出了修長的兩腿。
雖說他穿著內衣,可是樓雪雨幾時為人穿過衣裳。這是她一生第一次為男人穿下裳,臉一下子紅了,手抖的厲害。
跪在地上,半天沒有給穿上去。
石勒原本並沒有在意這兩個更衣的小宮女。可是,最後她們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小宮女,也太可笑了,她半天也沒有給他穿上下裳,他有這樣難服侍嗎?
本來他心情不太好,也許這小宮女,今天的命就沒了。可是,看著這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的小宮女,那雙顫抖的雪白 的小手,不知為何,引起了他心底深處的憐惜。
「你是新來的?」
樓雪雨沒有回話,她說不出來。她覺得委屈,又覺得痛苦。
「回王上,我們是新來的。」
倒是身後的紅兒,替她回答了。
「寡人有這麼可怕嗎?」
石勒笑了,他看著紅兒的一張臉,那是一張陌生而醜陋的臉,也許本來也曾清秀過,可憐傷痕壞了相。
沒想到後宮缺人到這種程度,連如此丫頭都用了。看來張賓他們說的對,內宮是要充實一下了。
石勒沒有想到,他的笑把紅兒嚇倒了。
大王居然笑了,天,以前大王何時笑過。
人真是變了。看來沒有姐姐大王活的也是快意的。還是姐姐擔心的對。天下的男人,哪有只想著一個女人的。何況是一個大王。
紅兒心裡悲傷了。
樓雪雨的心裡也一痛,這就是他嗎?與一個小宮女也調笑的大王,是那個她愛著的冷冷的沙漠蒼狼嗎?
淚滴在下裳上。
樓雪雨嚇了一跳,濕了大王的衣裳,是要殺頭的,她忙用一隻小手去擦。
可是哪裡擦的完,淚水朦朧了她的雙眼。
石勒看到了這個小宮女的淚,他又沒有怪她,她為何流淚。這小宮女的淚好生奇怪,居然像從他的眼裡流出來的一樣,痛苦,而悲傷。
「寡人不會殺你們。」
石勒不知他為何會和兩個小更衣宮女說這麼多話,這是一個奇怪的早晨。
他拿過衣服,自己穿上。
「來,為寡人扣上。」
他伸開雙手,這個愛哭的小宮女,她不會連扣子也不會扣吧。
樓雪雨站了起來,走到石勒面前,她依然沒有抬頭,雙手落在石勒胸前,那裡的溫度一如昨日的溫暖,可是,那裡再也不是屬於她的懷抱。
她不知,她為何會如此這般心痛。
她的小手顫抖的抓不住扣子。
「姐姐?」
紅兒終於是忍不住,先叫了出來。
石勒詭異的看了這個在他胸前流著淚的小更衣宮人,她們在做什麼。
「抬起你的頭來。」
他沉聲的說。
樓雪雨沒有抬頭,她臉上的淚流的更凶了。這一點兒也不像她。她也不知為什麼,就是流淚,什麼也不能做,嗓子裡像被堵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流淚。
這個小宮女,還真是不怕死啊。連他的話也敢違抗。
石勒再也沒有耐心,這兩個小宮女,不會是想和他玩什麼誘惑的遊戲吧。他見多了這樣的女人,故意作出種種不同的事,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得到他的寵幸嗎?
他冷笑了一下。
一個只會流淚的小宮女,倒也不錯。反正他的後宮空虛的很。
他大手一伸,扣住了樓雪雨的細腰,
「你錯了,寡人並不喜歡流淚的女人。」
他的臉貼上了樓雪雨的耳朵,
「何況今天寡人也沒有玩遊戲的心情,你要是不想死,就給寡人快點滾出去。」
說完,一鬆手,樓雪雨落在了地上。
「姐姐?」
紅兒再也顧不上其它,她丟掉了手裡的托盤,撲上去,抱住樓雪雨。
樓雪雨此時傷心的倒在地上,衣服蓋住了她,像一座墳墓。
「來人,把她拖出去。」
石勒冷冷的說,他可不會給任何想取巧的人機會。
「將軍,你不能啊。將!」
紅兒情急之下,叫出了石勒將軍。等發覺時,又忙改成大王,
「大王,求你開恩,不能啊。」
「將軍?」
石勒犀利的眸子一下子刺穿了紅兒,這個丫頭居然叫他將軍。她知道他以前的稱號,她是誰,進來,有又何企圖?
「你們是誰?」
他坐下了,冷冷的看著地上的紅兒和那倒地的宮女。
「我?」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考驗寡人的耐性。」
「好吧,將軍。」
紅兒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早晚也是一個死。她再不顧樓雪雨的警告。抬頭直盯著石勒,
「將軍,我是紅兒,你不會忘了這個名字吧?」
「紅兒?」
石勒的臉上掠過一陣震驚。
雪舞,也就是當年胭脂公主樓雪雨身邊的那個貼身小丫頭。當年,她是和雨兒一起失蹤的。那麼說。
石勒不敢往下想了,一陣狂喜席捲了他。他的手把龍椅抓裂了。他也沒有覺到。
「你真是紅兒,那她?」
「她是姐姐,雪舞姐姐。胭脂公主樓雪雨。」
呯,椅子碎了,石勒如一陣風一般捲過,他落在了樓雪雨身邊。紅兒只覺得手裡一輕,樓雪雨就落在了石勒的懷裡。
亂髮繽紛,雪顏依舊,那眉、那眼、那嘴、那……
這分明是夢裡千轉百回的思念。
「雨,真的是你?」石勒的聲音落在地上,像風中的樹葉。
「真的是你,是你嗎?雨兒?」
石勒的手摸索過樓雪雨的臉,
每一寸觸感,都是那樣熟悉。
他想說,他說不出來。
他想笑,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淚滴落在樓雪雨的臉上,有著滾燙的感覺。樓雪雨伸出小手,顫抖著摸過石勒的臉……
淚,只有淚,無聲,只有淚眼對淚眼的相望。
過了許久,一陣朗笑從石勒的嘴裡發出。
他大笑著一把抱過樓雪雨,
「雨兒,走,到我的寢宮去。」
他沒有注意到,他說的是我,而不是寡人。
樓雪雨也沒有注意到,她沉浸在幸福與不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