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你說,寡人是不是一個荒誕的大王?」
道武帝把剩下的都喝完,輕輕把碗放在桌上。閉著眼睛,問身邊靜靜立著的李管。
「皇上,千秋啊!」
「寡人不要聽那些。寡人身邊早就沒有一個能說真話的人了。要說,也就只剩下你了。你也知道寡人的病。說吧,寡人就是想聽聽真話。」
「大王恕罪。要讓老奴說,老奴也就是說。大王不是昏君。只是大王太重感情了。故有時蒙了聖聽。」
「唉!」
道武帝長歎了一口氣。
「寡人知道事實的輕重。不會誤了國事。只是寡人欠高平的太多。這一輩子是還不清了。」
「皇上,您是皇上啊!」
「皇上也是人啊!」
道武帝歎息了一聲,
「好了,李管,拿玉璽。」
「皇上?你年富力強著呢?」
李管的眼有點濕了。
「好了,拿去吧!」
「好,老奴這就去辦。」
李管躬著身子,轉身去書房密室裡,拿皇家專用來寫遺照的印花黃綾。
唉!
是時候了。他該寫下遺照了。北魏的江山啊。
稍許,道武帝寫好了,重重的蓋上玉璽,他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氣。倒在了龍椅上,看著李管把遺照收拾進錦盒。
他揮了揮手,
「拿去吧。」
看著李管躬著身子,走出寢宮,走向書房。
道武帝重重歎了口氣。只要李管把這遺照放到皇室專放遺照的玉神龕裡,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就能安心的閉眼,去見他的先祖了。
李管低著頭,捧著錦盒向前走著。夜在他的身後,拖成一片骯髒的畫布。
「哪裡去啊,李管?」
一個嫵媚的聲音,在李管的身後響起。
李管渾身一抖,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來的人正是高平太后。
「奴才向太后請安。」
李管把錦盒抱得緊緊的,生怕高平太后看到了,生出事端。
「喲,這是不怠見本宮呢?拿來吧。」
高平的聲音尖利了起來。
「太后,這是?」
李管的聲音沒落,高平的聲音就打斷了他。
「沒用的奴才,還不與我拿下。」
「是!」
應一聲,高平太后身後的兩名宮人,突然出手。
李管沒有反應過來,懷裡就空了。
「太后?」
李管悲呼一聲。
「拉走!」
「太后?」
高平太后看了一眼,望著她的宮中近衛,點了點頭,她的眸中寒光一閃,近衛就明白了,今夜,就是李管的死期。
「太后?」
身後的太監,把錦盒打開,取出聖旨,交到高平手裡。
高平打開,看了幾眼,眉毛狠狠的擰在了一起。鼻子裡只哼了一聲。
「元承殿!」
高平這句話剛一出口,就變了臉,
「不,回宮。傳太子炎,傳李衛。」
半個時辰後,高平的太后寢宮裡,高平太后的心腹近衛總長,李衛就站在了高平太后面前。
「太子炎不在太子寢宮。」
李衛的人和他的話一樣又乾又少。
「去了哪裡?」
「這?」
李衛為難的看了一眼高平太后。
「說!」
「太原王府。」
「這個不成事的畜生。速去帶他回來。」
高平太后看著李衛消失在寢宮外面,才氣的坐在椅子上。
她就知道,那個不爭氣的小子,又去找蝶蘭丫頭了。
真是不成氣啊。
夜色沉沉,馬蹄聲聲亂。
黑夜被幾匹馬的急促的奔跑聲打斷了。馬上所坐之人,皆為黑披風的男人。
為首的勒馬站住,朝向南方,虎眸含悲,
「母后,孩兒不孝,先走了。」
「爺?」
拓展拔馬向前,
「爺,回去看一下吧。相信皇上也不會怪罪的。」
「是啊,爺,這一去,也不知是多少年。府裡還是要回一趟的。總要和大妃安排一下吧。兩位郡主也是要見上一面的。」
眾軍士都在勸著拓跋燾。
拓跋燾沒有說話。
母后死了,她用她的命換了他的命。發配邊疆。
拓跋燾冷冷的笑了,這個世界上,要說放不下,也只有兩個人了。一個是母后,另一個是雪兒,可是她們兩個人,都不在了。
太原王府,那裡還有什麼讓他留戀的嗎?
是的,他們說的對。
還有他的兩個女兒。這一去,也許是十年八年,也許就是一輩子。
他是該回府安排一下她們的生活的。把兩個女兒都托付給大妃胡爾花子雲。
她一向賢德,想來會把府裡安排的很好。他對她雖無愛,可是,她的確也從沒有什麼過失。是一個仁德的好王妃。
回吧,回去見一面。
拓跋燾看了下眾將士。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你們先到前面的驛站,等我消息。我和六蘭騎士,跟著爺走一趟。」
拓展吩咐完,打馬追究向已經遠去的拓跋燾的身影。爺就是這樣,不做就不做了,一做了決定,行動也就是開始了。
夜已深,有風慢慢吹,無雨,有月,在天上,太原王府的後花園。
蝶蘭花開了,雪白的,在夜色裡,猶如一個個白衣的仙子,跳出最動人的舞蹈。連著月華,開出一片片的晶瑩。
花中有人,雪白的,不是花,是人的身子。一個女人。
棕色的,健美的顏色,那也不是樹的軀幹,也是人。是一個男人。
「炎?」
「不要說話。你看天上的月多美。」
「我總覺得這樣做,是我們太對不起拓跋燾和雪王妃了。你能不能勸太后老人家,能不能對澤兒那孩子網開一面。不管怎麼說……」
「噓,不要說話。」
拓跋炎俯在胡爾花子雲的身上,咬著她的耳朵,
「你再不專心,我就要懲罰你了。」
拓跋炎的手不安份的在胡爾花子雲的身上游移。
「我什麼時候能正大光明的和你在一起,不用再這樣偷偷摸摸的。」
胡爾花子雲傷心的說,
「我不想再叫胡爾花子雲這個名字,這本來就不是我的名字。我是蝶蘭,你的蝶蘭。」
「我知道了,蝶蘭,你永遠是我的蝶蘭。只是你是太原王府的大妃,明著入我太子宮,太不合禮儀。」
「那你說如何?我你就不問了。那蕊兒呢?她可是你的親骨肉。」
一說到蕊兒,拓跋炎沉默了。
蕊兒是他拓跋炎與蝶蘭的孩子,她已經叫了拓跋燾十年父王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放心吧,我會安排。那拓跋燾不是被發配了嗎?再找個機會,讓他永遠也不能回來。然後,你就能在這太原王府裡消失了。」
「消失?」
胡爾花子雲驚訝的睜大眼睛。
「是的,消失,我們也來個李代桃疆。就像你的小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