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清兒,面對這個一直真心愛慕著陽旭的女子,歐南歌的心是如割如絞的痛,對不起三個字沉甸甸的堵在了喉中卻無法說出口。人已去,一句徒勞的歉意表白實在是太無力,也太蒼白。
「王妃!」杏眼中同樣盈滿了淚水,清兒抬起了頭笑的極是燦爛,「奴婢幫雪梅去端飯,您先坐著休息一下!」
話音落,清兒快步向屋外走去,纖細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門外。
輕聲一歎垂眸,歐南歌端起了桌上的茶,繽紛花兒在水中綻放,清艷美麗。淚,倏而滴落在茶裡,砸的茶面泛起了層層漣漪,像清兒蕩漾著淚芒的眼。
抬頭環顧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房間,裊裊的輕煙在香爐中蒸騰,書案上壘著書,墨條擱在硯台邊,只是硯台裡的墨已經干了。
自己隨手寫的詩句、歌詞被疊的整整齊齊收在了一邊,桌上鋪著一幅新紙,用鎮紙壓著,竟彷彿自己真的是剛剛出去散了會步回來,一切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只是,有些刻意的痕跡。
門簾被挑起,雪梅和清兒端著飯菜走了進來,濃濃的辣椒香瀰漫在空氣中,一如往昔的勾動食慾。
「吃飯吧!」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拿走了歐南歌手中的茶杯,皇甫蘭熙低頭凝視著雙眸淚濕的歐南歌,心在翻江倒海的痛著,但語聲卻極力平定:「本王先走了,你們三個在一起吃自在些!吃完了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輕聲應了句,歐南歌抬頭道:「風鈴,你沒丟吧?」
沉默片刻,皇甫蘭熙低聲道:「收起來了,等會讓人給你送來。」
「謝謝!」
「不用!」
披上了斗篷,皇甫蘭熙轉身向門外走去,卻在門廳立了一立,心在下意識的等待,或許是想聽到她挽留自己的聲音,然而——沒有!
「南歌——」小心翼翼的喚她,喉嚨苦的發澀,皇甫蘭熙攥緊了拳輕聲道:「對不起!」
不敢面對面的對她說這句話,因為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無論是悲哀還是怨憤,抑或是讓人更心痛的無動於衷,那都只會令自己更加的無地自容。
沒有回答,整個屋裡一片寂靜,連正在擺碗筷的雪梅和清兒也屏息靜氣的立在了那裡,彷彿全世界都在等待著一個答案,無論好壞,只要有個答案就好。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等到,歐南歌走到了桌前開始靜靜的吃飯,專心一意,旁若無人。
一陣冷風吹入堂中,門簾落下,立在門廳的人已不見,空留一室令人窒息的寂靜。
*************** **************** *************** **************
一張寬闊的扶手椅擺在了窗前,上面搭著狐皮靠墊看起來又舒適又溫暖,是雪梅擺在這裡的嗎?
推開窗,剛好可以看見廊簷下的風鈴,是皇甫蘭熙派人來重新掛上去的,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辟辟啪啪的響聲,彷彿在提醒著自己,曾經有一個名叫陽旭的男子在這裡駐留過,他為了救自己而死,而自己與他有一個來生的約定。
「陽旭,你放心吧,我沒有忘記!」轉身,坐在了扶手椅裡,彎起了嘴角為他唱歌,但願他能聽得見——
「我是掛在屋角的風鈴,你是風撥弄我的心情,常常是尤郁偶爾是驚喜,你主宰而我隨行,我是原地打轉的風鈴,連痛苦都聽來很抒情,每次看風停愛揚長而去,我恨我那麼寂靜……」
歌聲溫婉而憂傷,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雪梅早已躲在外間哭的泣不成聲,而一旁的清兒則煞白著臉靜靜的落淚,淚水大顆大顆的落在了地上,彷彿每一滴都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水窪。
歌聲裊裊而息,卻轉而又緊接著響起,更加的哀婉而動人,彷彿在泣血般歌唱,一字一淚——
「一杯傷心酒,兩滴相思淚,到如今,菱花鏡裡空憔悴,莫問當年朱顏帶綠翠,只怨誰錯把鴛鴦配。芳華任誰貪,憑君枝頭占,不承望,花飛粉謝珠落散,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宜蘭苑外,根本未走的皇甫蘭熙身形驀地一晃,無力的用手撐住了牆,心,彷彿被萬箭攢中般的痛,「只怨誰錯把鴛鴦配?!南歌,南歌,真的這麼恨本王嗎?本王錯了,本王真的知道錯了,你再原諒本王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風聲呼嘯,帶來了她的歌聲,夾雜著濃濃的哀傷,痛煞人心,「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 **************** ***************
皇宮,慈安殿。
剛剛下了早朝的元貞皇在一眾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昂昂然走進了大堂,卻在看見一臉鬱鬱,似乎滿腹不樂的太后時不由愕然一怔,忙陪著笑道:「母后一大早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個奴才伺候的不得意,讓母后生氣了!」
「哼!」冷哼一聲,太后不冷不熱的道:「奴才們倒是乖得很,反倒是哀家的這些個孝順兒孫鬧騰的人心慌!」
「母后言重了,若是皇兒做了什麼惹母后生氣的事,還望母后明示!」揮了揮手讓一眾宮人退下,元貞皇上前端起桌上的茶杯捧給太后笑道。
接過了茶,太后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道:「哀家聽說玦兒回來了,可一回來就被你軟禁在扶瑞宮了,可有此事啊?」
「母后已經知道了!」面上倏然閃過一道戾氣,元貞皇強自按捺著心中的不悅道:「玦兒膽大妄為,身為太子本應為所有皇子的表率,但他卻私養暗衛,居心叵測。非但如此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抗皇命,擅自闖宮,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然縱得他無法無天,只怕早晚會像那個不成器的老四一樣,釀到殺父弒君、罪不可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