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妃,逃到地老天荒 第4卷 【番外】陽旭(下)
    清兒,王妃的侍女,王爺的眼線。

    她的頻繁進出,她若有所思的眼,她過於輕盈的腳步都瞞不過我的眼,但我也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敬愛著王妃。

    她對我說,王妃是一個很好的人,在王妃的眼裡人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貴賤之分,所以她很慶幸跟了一個如此與眾不同的主子。

    她問我到底是不是楊鼎天,我對她說我不是,而且若有一天我遇見了那個楊鼎天,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這是我的回答,也是我的誓言,我第一次在心裡恨一個人,恨那個想傷害她的人!

    耳邊又傳來了王妃的歎息聲,她還是睡不著嗎?伸手入懷,取出了好久未曾吹過的陶塤,因為沫兒喜歡聽所以逼著我跟爺爺學,但今晚我真的很感激沫兒,如果不是她,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

    儘管我不是楊鼎天,但我卻覺得他做下的罪孽應該由我來償還,莫名其妙、但卻最直接的感覺。

    就在我吹塤的第二天,王妃叫我去給她劈竹節。我不知道她到底有何用意,但我卻使出了只有在面對強敵時在會用的明月刀法,似乎是在潛意識裡想讓她認同我,對我另眼相看。

    然而一刀過後,她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震驚,難過,還有失望!

    她撿起了竹片,她讓我走,她說她根本不需要我!她的眼中是淡漠、是疏離,是比憎恨更讓人難以承受的——厭惡!

    原本我以為我是一個冷靜而淡漠的人,卻沒想到她居然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情緒失控,憤怒,傷心,甚至還有一種沫兒馬上要離我而去時的恐慌!我斷然拒絕了她的要求,仿若賭氣般再次立在了苑門口,堅決不肯離開。

    現在想想,其實能守住苑門口也是一種快樂!若不是如此,我又如何能親眼見識到王妃的神奇。

    她懂很多我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連見多識廣的藍公子和睿智淵博的瑞王爺都一次又一次驚歎於她的大膽言論和奇思妙想,更驚奇於她仿若能創造神跡般的試驗。

    就這麼不知不覺間,大家都被她吸引了,不管是遊戲花叢的藍公子還是妻妾成群的瑞王爺。

    藍公子越來越愛往宜蘭苑跑,而王爺也每天必來宜蘭苑報到,至於我,依然雷打不動的守在苑門口,我真的已經喜歡上了駐留在這裡的感覺。

    我聽見了她唱歌,聽見了她吟詩,聽見了她偶爾開心的笑語,但也發現了她擺脫不掉的黯然與憂傷,那是過去對她造成的傷害,似乎永遠也不能從她心裡抹去。

    我再次護送她進宮,卻沒想到在大街上遇到了驚馬。我衝上去打倒了驚馬,但一回身卻看到拉著王妃車駕的馬驚了。

    四匹馬瘋了般的往前衝,我奮力追趕終於躍上了馬車,想將她拉出車外。但是我看見了她淒然而絕美的笑,還有眼裡明明白白的不信任。

    她把清兒的手交給了我,自己卻再次跌了回去。當我把清兒拉出了車外,卻看見了令我心魂俱喪的一幕,王妃竟然一躍從車上跳了下來。

    來不及多想,我衝上去緊緊接住了她,兩人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背脊的劇痛讓我一時動不了,但我感覺僅僅是一瞬間,王妃快速站了起來。

    緩緩起身,我向她抱拳賠禮,心裡很欣慰,她沒事!

    可是,等了半天都沒聽見她說話,抬頭,望進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霧眸,依然是,淡漠的清冷。

    我的心,失望的痛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我多麼盼望她能心平氣和的看我一眼,不用多溫和,也不用多友善,只要她的眼裡不再有厭惡、冰冷和憎恨就好。

    回到王府,我一直默默的跟在她身後,背很痛,痛的我行動有些僵硬,但我卻不願離開,甚至有些擔心她會因為我的失職讓我離開。

    但她終是對我說了,讓我回去,不用再去宜蘭苑了。

    心沉到了谷底,我知道這一次我不能拒絕,因為是我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受驚了。黯然轉身,我準備離開,卻聽見了她溫和的叮嚀在身後響起,叮囑我好好休息,說下一次進宮時還要我隨護。

    心,彷彿煙花乍放般瞬時充滿了震驚與欣喜,我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傻傻的說了句,卑職不用休息,卑職現在就可以聽候王妃的任何差遣。

    溫婉俏皮的笑語,像她的歌,像她屋簷下的風鈴響,輕輕叩動了我的心弦,讓我的心在霎時間陷入了一片暖暖的柔軟裡,她說:「那就聽我的吩咐去休息吧,最好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走了,我聽她的吩咐去休息了,一夜好眠,夢中全是靜靜的風鈴響和她的眼,再也沒有淡漠、沒有清冷、沒有疏離……

    夢醒了,我依然是她的隨身侍衛,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更明白她是誰!

    王妃拒絕和王爺圓房,搞得自己生了一場大病。王爺急瘋了,滿城尋找藍公子,而我也第一次見到那個始終笑嘻嘻,幹什麼都懶洋洋的藍公子跑那麼快,在看到立在苑門口的我時竟然連停都沒停,像一陣藍風瞬時刮進了屋去。

    我知道了,他們對王妃的感情都已不再尋常,只怕是已將自己的心魂與她的安危繫在了一起!

    一個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貴的瑞王爺,一個是狂放不羈、富冠天下的藍公子,在他們面前,我雖然沒有覺得自卑,但我也知道,王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看到我的,他們的光華太燦爛,而我只是光華下的影子,一道只願默默守護著她、默默跟隨著她的影子。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但沒想到宮廷內的黑暗觸手到底伸到了她身上。她為了幫藍公子主動要求進宮去救淑妃娘娘,我自然也要跟著進去守護她!

    十天十夜,我很羨慕能和她共度難關的藍公子。除夕之夜他們並肩一起看煙花,兩個人的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快樂與欣喜,那一幕深深映在了我的心裡,我多麼希望王妃能一直這樣快樂下去,儘管能陪她一起快樂的人——不是我!

    出宮之後,藍公子走了。我知道他為何走,他是那麼的在乎王爺這個朋友,卻又實在難以壓抑自己的感情,所以他選擇迴避,選擇遠走他鄉,我想他是想逼迫自己放棄。

    他走了,王妃著實悶了一陣子,少了藍大爺每日的談笑風生,她真的有些寂寞。

    王爺似乎也看出來了,他帶王妃去城郊騎馬,王妃剛開始有些緊張,可不一會兒便高興的又喊又叫,原來她也有這樣活潑開朗的一面!

    王爺要去巡視東陸,走之前特地交代我要好好保護王妃,因為似乎已有人想對王妃直接下手!我的心霎時被提了起來,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王妃又礙著他們什麼事了嗎?

    果然,王爺的擔憂變成了現實,有人竟在大街上公然狙殺王妃。再一次面臨生死,她居然還是不肯扔下清兒獨自逃生。

    那一刻我便決定了,即使犧牲性命,我也要保護這個對我來說象徵著美好、光明、溫暖和生命的女子!

    刺客被殺死了,大家都安全了,王妃鎮定自若的吩咐都護參將隱瞞消息,以免引起百姓的恐慌和王爺擔心。我在她身上再次看到了堅毅、果敢和不凡。

    但這一次刺殺讓王妃更加的鬱鬱寡歡,我看得出來,她似乎對這個充滿陰謀和殺戮的世界感到了厭惡,整個人變得毫無生氣,直到攜春會的來臨!

    我真慶幸自己能陪在她的身邊,我驚歎於她的機智靈敏、才華橫溢,一曲長賦或歌或吟震懾全場,我在所有人眼中都看到了欣羨與仰慕,聽見了有人稱她為「神仙公子」!

    然後,又有一個仿若不屬於人間的神來了!

    他們並肩而立,和諧默契,同樣的飄逸出塵,只是一個高貴俊美,而一個清秀空靈。

    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兩個失落在人間的高貴靈魂遇見了彼此,然後不再孤獨,成為了彼此的港灣,成就了一個完美的圓,我被深深的震動了!

    王爺回來了,居然帶回了要娶側妃的消息,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瞞著王妃。我看到了王爺的擔憂,但他為了恩情、為了權力、為了爭取更大的利益,還是做了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那一刻,我聽見了自己的心在說,如果是我,我絕不會做任何傷害王妃的事,絕不做!

    但王爺做了,一件又一件。

    太子妃死了,有人刻意將疑點引向了瑞王府。先是負責準備禮物的側妃被宣進了宮,緊接著王妃也被宣了進去。但只有王爺和側妃回來了,王妃卻被留在了宮裡,生死未卜。

    王爺派出人手瘋狂的去找冒名買香的人,並派人去找藍公子。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王爺讓王妃先想法救出側妃,然後他再想辦法救王妃。

    我的心憤怒了,我不顧王爺的吩咐趁夜私闖了皇宮,沒想到居然在慎思苑外碰到了風影衛。

    四個風影衛將我團團圍住,我不願在那裡動手驚動侍衛,所以將他們引到了別處,正當我們鬥得激烈的時候,太子殿下來了。

    他說,陽旭,寡人在這裡,你放心吧!

    原來,風影衛是他派來保護王妃的。只這一句話,我便走了,我相信只要有他在,王妃定然會沒事!

    王妃回來了,陷害她的人竟然是她的親生父親和姐姐。她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將自己深深的封閉在宜蘭苑裡,唯有每天透過廊簷看向天空的時候才會露出一絲淡淡的嚮往與欣喜。

    我知道她是在想念一個人,那個人和她一樣是不屬於這個人世的神,也是因為他的存在,所以王妃才能一路走過來,就算不快樂,也會堅強的——活下去!

    王爺的傷害又來了!

    北地大王子薩蘭偷偷潛進了狩獵營地,給皇上他們下了毒,四皇子與他勾結想篡奪皇位。王爺派我回皇城搬救兵,我很放心不下王妃,但我看見了她堅定無畏的眼,我知道如果不搬救兵來,誰都走不了。

    於是我去了,我搬來了救兵,救了所有人,卻救不了王妃!薩蘭抓住了王妃和側妃讓王爺選擇留下誰,我看見了王爺的痛苦與掙扎,但我也看見了他最後望向王妃的眼神,愛恨交加!

    所有人都看到了,所以薩蘭帶走了王妃,留下了側妃,我的心被憤怒和痛苦漲的快要炸裂了。

    我看見太子殿下仿若發瘋般的追趕王妃,看見藍公子怒火沖天的打倒了王爺,也看見了王爺悔恨和愧疚的淚,但一切已成定局,悔有何用呢?

    太子不顧一切後果的召來了風影衛,皇上的臉上霎時閃過一抹殺氣,他終是開始懷疑他最愛的兒子了。

    所有人都在找王妃,包括王爺。

    終於在今晚讓我們找到了,我告訴自己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救回王妃,哪怕是讓我死都好,絕不能讓她再經受痛苦與磨難了。

    在王妃摔下山崖的那一刻,我的心裡就只有這唯一的念頭。

    我抓住了她,用明月刀插在崖壁上阻止了二人直接摔落崖底。我看到了她震驚和擔憂的眼,但薩蘭給我的那一劍讓我實在無力再撐下去,我聽見她大喊讓我放手,只是我怎麼可能放手呢?

    我抱著她一起滾下了山崖,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正大光明的抱著她,也是最後一次,抱她!

    我快要死了,我看見她哭了,我的心好痛,我想讓她笑,我不想讓她為我傷心流淚。

    我還是忍不住向她說了我心中的奢念,卻沒想到她居然與我約定來生再見!

    我記得清清楚楚,她讓我來生穿紅衣,她讓我來生多說點話,她讓我來生不可以再如此不顧性命的救她,否則她就不見我,我都答應,只要還能見到她就好!

    我躺在地上,看著她的眼,深邃而憂傷,溫柔而憐惜,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眼。聽著她的歌,為我一個人唱的歌,優美卻哀傷。

    我突然想起來有話要對她說,如果不快樂就走吧!不要再讓王爺傷害你,而殿下,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真心的人,他的無謂付出讓我相信他,讓我可以放心的把你托付給他!

    別了,南歌!

    為了和你重逢,我會在幽冥世界獨自等待,不怕孤獨,也不怕寂寞,哪怕是等待上千年都好,只為,再見你一面,等你,來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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