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行禮,歐南歌拉起可心的小手緩步走回了席桌,剛一坐下,就聽見皇甫蘭熙低沉的語聲在耳旁響起:「腿還痛不痛?你也真是的,為什麼偏偏要和禮法規矩對著來,皇祖母是最看重規矩的人,今日可算是領教了吧?」
淡然一笑,歐南歌抬眼望向了一臉微惱的皇甫蘭熙,斷然道:「我,不後悔!」
不理會劍眉緊鎖,怒氣漸盛的皇甫蘭熙,歐南歌平靜的望向了前方,卻不期然撞進了一雙高貴而明淨的鳳目中,那麼澄澈的眼神,溢滿了如春的溫暖,蕩漾著欣然的波光,只是,卻令歐南歌陡的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氣。
「淑妃怎麼會知道自己讓可心喊親生母親為娘的事?歐南珂又怎麼會無端端的突然對自己關懷異常?除了反覆刺探皇甫蘭熙的事情外,難道今日這場懲戒也早在你的預謀中嗎?」
捏緊了雙拳冷冷一笑,歐南歌無畏無懼的迎上了皇甫蘭玦的眼,霧眸深沉,似千年寒潭,沒有嗔怒,沒有責怪,只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死寂與疏冷。
一剎那的目光交會,歐南歌漠然的轉頭,只留下最後那一瞥隔膜疏離的波光,映在了皇甫蘭玦的眼中,讓那雙明淨的笑眼在瞬間黯淡,心也在瞬時沉了下去,慢慢的,沉到了無望的深淵。
一抹苦澀的笑意浮上了優雅的唇角,一杯苦澀的烈酒灌入了口喉,一道誤解的鴻溝深深的橫亙在了兩人的中間,讓對坐兩岸的人隔出了千年萬年的距離,再也看不清對方的真實容顏。看見的,只是戴在臉上的漠然面具,喜的不悅,怒的不忿,哀的不痛,樂的不真……
「對不起——!」一聲悠長的歎息在心中響起,卻只能在心中響起,說出口,只怕也於事無補。
「陷阱、欺騙、算計、虛偽、陰謀和危險……」冷冷的嘲笑卻只能笑在心裡,歐南歌環視著富麗堂皇的宮殿,突然有種深深的孤獨與失望冰封了心臟,直凍的手腳都有些發冷:「用這些裝飾起來的華美宮廷,用這些武裝起來的鐵石心腸,究竟是我可憐些,還是你們更可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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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歡歡喜喜的宴會卻因中場的小小插曲終不免令人掃興,早早便散了。
扶著太后的手臂向慈安宮走去,德妃陪著笑臉道:「母后,南歌這孩子或許有欠禮數,學識教養也不及她姐姐,太子側妃來得好,但她——」
「怎麼,哀家不過訓了這丫頭兩句,不但熙兒跪地求情,玦兒暗中相助,就連皇兒都想著方兒的為她開脫,現在又輪到你來嘮叨了?!」橫了德妃一眼,太后不滿的嗔道。
「臣媳不敢,臣媳只是擔心母后生氣,回去又難以安眠!」誠惶誠恐的低下了頭,德妃諾諾的道。
「德妃,你以為哀家是在氣南歌不懂規矩、不識禮數嗎?」抬眼望向了前方,太后忽而一笑,卻笑出了幾分哀傷,「你莫要忘了,哀家當初進宮時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嬪而已,直到皇兒被封了王,哀家才得以晉陞為妃,讓皇兒喚哀家一聲母妃。所以,哀家又怎會真生南歌丫頭的氣!」
腳步猛的一頓,太后轉頭望著德妃,目光銳利,一臉冷笑:「只可笑南珂與淑妃玩弄的小伎倆,她們只道哀家真的是老糊塗了,看不清她們心裡盤算的心思嗎?!哀家只不過是要借這次機會讓南歌丫頭記住,在宮廷裡你既然能得到一些人的喜歡,就勢必會得到一些人的憎惡,步步留意,事事小心方才是生存之道。這個丫頭心思靈慧,只可惜太單純,太清傲,長此以往,勢必會傷己傷人啊!」
「母后~~~」感動的抬起了眼,德妃喃喃的輕喚了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呵呵一笑,瞭然的拍了拍德妃的手,太后緩緩邁步向前走去,一聲沉重的歎息幽幽響起,迴盪在寂靜的宮道裡:「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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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瑞宮,春華殿。
一爐裊裊升騰的淡香,寂寞的氤氳,繚繞在皇甫蘭玦的身前,讓他臉上那份淡雅雍容的笑,莫名多了股令人琢磨不定、神秘莫測的味道。
「別站著,坐吧!」輕緩的語聲悠然響起,淡的亦如香爐上的紫煙。
「謝殿下!」輕聲一應,歐南珂斜身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臻首微側,笑容嬌美,就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也透出了股動人的媚意。
鳳目抬起,目光清明,皇甫蘭玦狀似隨意的問道:「側妃可擅長書法?」
嬌羞萬分的一笑,掩去了眸中的自得,歐南珂輕聲道:「臣妾愚笨,在家中也曾跟隨書法名家白啟齋白先生練過幾日書法,只是寫的不好罷了!」
點點頭,皇甫蘭玦微微一笑道:「白啟齋的字飄逸靈秀,尤其一筆小篆更是清雅過人,側妃曾跟隨白先生習字,想必定是筆法出眾,功力不凡了!」
「殿下!」暈紅了雙頰,兩扇濃密的羽睫似蝶翅般欣喜的一閃,「臣妾不才,尚需多多練習——」
「是啊!」輕舒一口氣立起了身,皇甫蘭玦望著歐南珂笑的有些冷:「寡人也這樣想,但既然是一技之長就不要荒廢了。離過年還有兩個月的功夫,側妃剛好趁這段時間多練習練習,將《孝經》和《女訓》各臨摹上一百遍,想必也就夠了!」
「殿下!」震驚的抬起了眼,卻正對上太子那雙高貴而清寒的鳳目,眸中蕩漾著凜凜的波光,令人莫敢仰視。歐南珂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慌忙立起了身,卻無法自抑的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