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一句!」無奈的在心裡長聲一歎,歐南歌真恨不得敲死自己:「他問我,你問他,我也想問問我自己,究竟是哪根筋兒不對了,偏偏要跑來這裡看你們這一對曠世怨男怨女上演苦情戲!」
深吸了一口氣,歐南歌極力希望自己化為一棵樹,或者是一塊石頭,哪怕是腳下的一坨雪也成啊!
「兒臣想摘兩支紅梅送去孝敬皇祖母,卻剛好在這裡遇見了瑞王妃,她也正要去摘梅花,所以便邀她一起同行!」 不鹹不淡的開了口,皇甫蘭玦的語氣中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冷意。
嬌~軀陡然一震,嬌顏在霎時間蒼白若雪,淑妃滿面悲慼的呆望著皇甫蘭玦,妙目中已是淚水盈然,滾滾欲出,卻倏而猛的一低頭,顫聲說了句:「既然如此,那本宮便不阻二位了!」
語畢,扶著宮婢的手臂,淑妃竟直接閃身而過,快步離去了。
看著淑妃快得有些離譜,甚至有些踉蹌的背影,歐南歌知道她是被皇甫蘭玦的那一句「兒臣」給傷到了。
悠然一歎,一股深沉的悲哀突然湧上了心頭。儘管知道他們兩個這樣下去是危險的,更是有些不道德的,但心裡,還是無法不同情這個因一時優柔寡斷而造成了終生遺憾的淑妃。
偷偷側首回望了太子一眼,映著皎潔的雪光,面容清逸的太子看起來高貴異常,優雅不凡,那種矯矯不群,簡直猶如神祇般令人神思迷惘的感覺又來了。
忍不住垂首深深一歎,歐南歌無限感慨的暗自想到:「一個是天元的第一美女,一個是被視為完美之人的高貴太子,說起來他們才是一對真正般配無比的璧人,只可惜天意弄人,這人世間怎麼總是會有不能盡如人心之事啊?!」
「瑞王妃,我們走吧!」清和的聲音悠然響起,有些平板而不自然,卻透著一股不容違抗的凜然之意。
微微一怔,心卻在霎時間平靜,歐南歌靜靜回眸望向了神情變得冷凝而淡漠的太子,從容一笑轉身,步履沉穩的向前走去。
這個世界上本就有著許多不該讓人知道的秘密,但自己卻好死不死聽到了、看到了、發現了,又被當事人給撞個正著,那還能躲得過去嗎?
該來的總會來,現在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還是擔心一下自己會不會真的被殺人滅口,掩蓋一切吧!
「淑妃名叫祖若依,她可以算是我的表妹!」清朗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著,伴隨著腳下咯吱咯吱的雪響,令歐南歌震驚的張大了眼,下意識的輕喚了句:「太子殿下!」
這個人不會是秀逗了吧?自己只不過是聽到了淑妃的隻言片語,對他們之間的往日情愫也僅是窺見一斑,怎麼他反而要主動對自己合盤托出了?!難道,他是想讓自己做一個明白鬼嗎?
皇甫蘭玦回首安撫的一笑,眼神清爽而沉定,像一塵不染的初雪,令歐南歌登時釋去了滿心的戒備與懷疑。這樣的皇甫蘭玦太清澈,太高貴,讓人聯想不到殺戮上去。
「她是前任戶部尚書祖光南的孫女,她的母親和我母后是姨表姐妹。我母后靖端皇后在我五歲的時候便去世了,當時我很傷心,尤其看著幾位皇弟皆有母妃疼愛,唯有我,除了令我既敬且畏的父皇,便再無其他。幸好若依的母親,我的姨母會時常來宮中看我,每次來都會帶著若依。她比我小一歲,卻極是美麗聰穎,就只是愛哭。看見鳥兒死了會哭,看見天陰了要下暴雨也會哭,甚至每次只要我傷心難過了,跟她說一聲,她便可以立刻幫我哭,哭出所有的傷心與不快。」
默不作聲的聽著,歐南歌抿緊了唇開始爬梅林的小山坡。一隻大手倏然遞了過來,皇甫蘭玦謙和有禮的問道:「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彎起唇角好笑的一歎,歐南歌一個大步跨了出去,斬釘截鐵的回道:「不用!」
似乎有一聲落寞的歎息輕輕響起,聽不真到底是風的聲音還是人的歎息,皇甫蘭玦默默的收回了手,轉身繼續向梅林走去,「我們就這樣兩相無猜、相依相伴著一起長大,一起分享所有的快樂與憂傷。在這座華麗卻寂寞的深宮中,若依是能帶給我溫暖與勇氣的玩伴,朋友,知己,還有親人。直到有一天,那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有驚雷,有狂風,而我們就被困在了前面棲霞山上的棲霞亭中,手足無措,哪也去不了。若依自然是驚恐萬分,泣不成聲,縮在我的身邊像一隻受驚的小貓,惹人憐惜萬分。」
一聲輕若微風的笑聲低低響起,令歐南歌不由駐足抬眼望去,就只見皇甫蘭玦正昂昂然負手而立,立在了一株紅梅下,劍眉舒朗,鳳目清亮,優雅的唇角微微勾起,綻開了一抹感懷而欣然的溫潤笑意,一個翩翩男子竟美得如同一株映雪寒梅,令人心神欲醉,徹底移不開眼。
「當時的我只有十四歲,而若依只有十二歲,可我卻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抱住了她堅定的道:『別怕若依,有我在呢!我會保護你的,無論你遇到什麼危險,我都會擋在你身前保護你的!』」
「若依聽我這樣說,竟然真的不哭了,只是抬起頭愣愣的望著我道:『玦哥哥,你真的會保護我嗎?一輩子都保護我,絕不離開我嗎?』我永遠都記得若依當時的眼神,那麼渴望而信賴,讓我毫不猶豫的答道:『會的!我會保護若依一輩子,絕不離開若依!』儘管那時雨還很大,雷也很響,但若依還是笑了,笑的那麼美,美得燦若雲霞。她說,『玦哥哥,你娶我吧!娶我當你的新娘!』」
打了個爆冷的寒顫,歐南歌有些很不地道的在心裡小吐了一下,暗暗心道:「感人是很感人,但這左一聲、右一聲的玦哥哥實在是讓人太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