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王朝,貞明十四年,秋。
傾盆大雨在崇明殿外嘩啦啦的下著,伴隨著一道刺目的霹靂劃過天際,震天的雷聲轟隆隆的響了起來,直震得殿內人的心跟著發出了一陣劇烈的震顫。
但是對有些人來說,顫得不只是心,還有兩條稀軟的腿。
「啪!」一掌擊在了御案上,案上筆架裡的筆被震得一陣悉索搖晃,也嚇得一旁躬身侍立著的內侍監劉公公登時雙腿一軟,「噗咚」一聲跌跪在了地上,尖著嗓子叫道:「皇上!請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啊!」
「保重,怎麼保重?!」一聲斷喝,伴隨著一隻墨硯被狠狠的砸在了梨花石鋪就而成的堅硬地面上,元貞皇帝皇甫漣溯猛一回身指著身後挺立著的兩位大臣怒道:「在朕的國宴上,在域藍國來使與朝中百官的眾目睽睽之下,朕的五皇子居然會當場中毒?!你二人一個是負責備辦此次國宴的禮部尚書,一個是刑部尚書,朕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日之後若查不出下毒謀害五皇子的真兇,你們便是真兇,等著被革職查辦,抄家滅族吧!哼,朕倒要看看,這毒究竟是衝著誰來的?是衝著朕的五皇兒,還是根本就直接沖朕來的!」
越說越怒,元貞皇一腳蹬倒了御案旁立著的香爐,咬牙憤聲道:「真是喪心病狂!」
「皇上!」一撩官袍,滿面愁苦的刑部尚書李大人跪了下來,懇切的道:「皇上英明,五皇子被毒害一事,茲事體大,臣等定當竭盡所能找出幕後真兇!但皇上,臣有一番大不敬之言,埋在臣心中已經好久了,還望皇上寬恕,容臣細細稟報!」
看著跪在面前滿頭白髮、一臉倔強的刑部尚書,元貞皇冷哼一聲,橫眉豎眼的道:「有什麼話快說!朕的五皇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朕就要今晚負責備辦國宴的人一起來給他陪葬!」
「咕咚」一聲,參與備辦國宴的劉公公被嚇得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而一旁的禮部尚書歐大人也渾身一軟,跌跪在了地上。
瑟縮了一下身子,李大人猛的一挺脖子,不管不顧的道:「皇上,既然臣已是必死之人了,那就讓老臣把心裡話全都說出來吧!若說此次下毒事件,臣可以肯定,絕對是衝著五王爺去的,而非皇上。」
雙眸驀地一沉,一道凌厲的光芒自眼中倏然閃過,元貞皇目光灼灼的盯著跪在眼前的刑部尚書,森冷的語聲像是地獄裡來的追魂使者:「從何而知?!」
「啟稟皇上,五王爺中毒之後,臣即刻命人封鎖了宴會現場,並徹查御膳房。但在所有菜餚器皿中均未發現毒物,只有在五王爺用過的筷子上,臣發現了劇毒龍牙。幸好五王爺一向習武,體魄較一般人強健,所以才不至於當場殞命。但由此可見下毒之人其心之狠,必是要取王爺的性命方才罷休!皇上也知道,凡是參加國宴的皇子與內戚,他們所用的食具皆與眾人不同,是宮內內侍監準備好以後,著人按照禮部排好的座次順序一一擺放的,絕不會弄錯,更不會弄混。因此,若要在筷子上下毒害人,當初必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害五皇子一個人的!」
「李大人,您可不能亂說話啊!」一旁的禮部尚書歐大人一聽急了,身子一軟趴跪在地上灑淚道:「皇上,臣自擔任禮部尚書一職以來,一直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由臣經手備辦的國宴也不下千場了,何時曾出過這等慘禍?這場國宴是臣親自按照接待外賓的慣例排序座次的,但皇上就是給臣一百個膽子,臣也不敢去幹謀害皇子這等喪盡天良、抄家滅族的壞事啊!」
望著面色越來越沉,而眼中的凶光卻越來越盛的元貞皇帝,歐大人驀地打了一個寒噤,俯身趴在地上不敢再說下去了。
「呵呵!」一陣輕笑聲響起,嚇得二位大人又瑟縮了一下,卻不知此時此刻皇上的這一聲笑究竟意味著什麼。
「李有德,你倒是個乖人兒,說了這半天卻到最關鍵的時候又住了口。你無非是想讓朕自己說出來,能如此瞭解宮中的規矩,又能有如此大的能耐打聽到禮部的座次安排,並買通內侍監的人據為己用,只怕不是一般的朝中官員所能做到的是吧?!」
「臣不敢!」猛的直起了身,又重重的在地板上磕了個響頭,李大人一臉慷慨激昂的道:「臣只是以為,五皇子乃是德妃所出,身後雖無強大的外戚撐腰,但天資聰穎,文武雙全,原是深得皇上器重的皇子。但自從前年封為瑞王以來,五王爺便災禍不斷。先是隨皇上出征泗隆的時候,所乘之坐騎居然會無緣無故的發狂,也幸好五王爺武藝超群,身手不凡,及時從馬上飛身而下方才只是受了少許輕傷。」
「在那之後,五王爺伴駕去檻南一帶巡視災情,所乘馬車又在行至萬山崖時,遭到山上巨石突然砸下。又是因為皇上洪福庇佑,彼時五王爺恰好被皇上喚上御輦去商議政事方才躲過了一劫。」
望著面色開始變得有些青中帶白的元貞皇,李大人吞了吞口水繼續道:「後來五皇子回到了皇城中,便立刻有民間傳言,說五皇子乃羅剎星轉世,自身一生災禍不斷不說,凡是與他親厚之人,皆會受其拖累,小則萬事不順,大則家破人亡。」
「其實,皇子命格乃天家之迷,又豈是那些江湖術士所能斷的。但此謠言一出,朝中眾臣便紛紛上折啟奏皇上,讓皇上將五皇子逐出皇城,以其煞氣去鎮守邊關,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權力放逐!」
抱了抱拳,李大人有些不忍的道:「幸好皇上始終認為此乃妖言惑眾,更與五王爺父子情深,方才堅持將五王爺留在了皇城中,留在了皇上身邊。但如此一來,只怕那些有心人士更會心生怨懟。於是才有了今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毒謀害五王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