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了霧筠國,他好好的活了下來,可是我的殤離死了,他死了!」孟小瀟對這些事情毫不關心,她只知道自己的殤離真的死了。
「小瀟,你在這裡好好調養吧,為了孩子。」荊羽澤歎了口氣。
「羽澤哥哥,你的傷呢?」孟小瀟問,「你傷的一定不輕吧?」那些保護南殤墨的勇士都死了,荊羽澤能把她救出來,活著真是萬幸。
荊羽澤微微一笑,對於孟小瀟偶爾的能想到他,他已經知足,「別忘了我是神醫,只要我還活著,一切都不是問題。」
孟小瀟一直住在了郡王府,沒有出門,也沒有再去郡王陵。
南殤墨也沒有回宮,將郡王府當成了臨時的處理事務的地點,本來郡王府就是霧筠國的王宮,稱為府是小覷了它,所以條件真的不錯。
南殤墨想,如果要回京,一定會帶著孟小瀟,他要等。
孟小瀟也在等,等著孩子的降臨。她很安靜,不做聲響,只是靜靜的,靜靜的。
南殤墨每天都會陪在孟小瀟身邊,可是她從不說一句多餘的話。只有跟如兒偶爾的交談幾句,也不過是問問日子,算算孩子來臨的時辰。
冬天轉眼過去,春天來了,大地復甦,草長鶯飛。而孟小瀟覺得自己已經過去了多少年,終於盼到了頭。
「哇——」
嬰兒響亮的哭聲傳遍了郡王府,所有的人沉浸在喜悅中,迎接小王子的到來。
是個男孩。孟小瀟母親般的柔情望著這個粉嫩的嬌小的肉團,第一次笑了。
看到孟小瀟久違的笑容,南殤墨覺得到了軟化她的時候,回京的日子指日可待。
只有孟小瀟知道,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微笑,送給自己的兒子。你能來到這個世界,就意味著母親要離開。
不要怪娘心狠,你沒有娘可以長大,可娘沒有了爹,活不下去。
不是說你是爹娘的希望嗎?娘給了你生命,讓你不枉經歷十月懷胎,來這個世上走一遭,希望你能活的幸福,找到一個心愛的女孩,相守到老,不要像爹娘這麼的命短,這麼苦。
孟小瀟抱著兒子,深情的望了一夜,那個可愛的小臉,分明就是南殤離的翻版,但是世間還會出現一個孟小瀟嗎?
「姐姐,你該休息了,這麼看可不行,以後看的日子還長的呢!」如兒抱走了孩子,埋怨道。
「如兒,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那我一定是去找殤離了。孩子就拜託給你,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孟小瀟道。
「姐姐,你在說什麼啊?要去找王爺,那還是很遠的事。」如兒笑道,到那個時候,怕是都得需要這個孩子來照顧了吧。
「如兒,你不懂的。」孟小瀟搖搖頭,「我好想去找殤離,我一定會去找他。」
「姐姐,我懂!」如兒坐到了孟小瀟身邊,很認真的與她對視,「我也愛過,知道愛的辛苦。」
「如兒?」孟小瀟吃驚的望著如兒。
如兒微微一笑,「是的,我的記憶早就恢復了。當那天銀面使者去軍營行刺,我看到了那張面具,腦子裡就已經有了強烈反應。當我看到了帶著面具的王爺,我被封鎖的記憶之門就赫然打開了。」
「如兒?」孟小瀟不可置信的看著如兒,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可是還能這麼平靜,若無其事的活著,一直瞞了這麼久。
「姐姐,我不是已經釋懷,而是心已經死了,一個死了的心就不會再有任何傷痛。所以,我可以平靜的活著。」如兒道,「姐姐,你的心一定也跟著王爺死了,那麼你也可以平靜的活下去,畢竟你還有這個孩子的陪伴。」
「不,如兒,我們不一樣。」孟小瀟輕輕的搖搖頭,「你雖然愛了,可是你並沒有接受到愛,這對你不公平,那個人不值得你心死。而我們是如此的相愛,可是偏偏陰陽兩隔,我的心沒死,而是整個人要死,只有死了才能讓兩顆心相遇。」
「姐姐,你不要說這樣的傻話,王爺有靈也一定不希望聽到,而且你還有如兒,如兒沒有了姐姐也會很痛的。」如兒勸道,當她恢復了記憶的那一刻,心被狠狠的攪動,最終選擇了沉寂,她會活著,但是擁有一顆已死的心。她就想這麼裝作失憶平靜的活下去,活在姐姐的身邊,也是一種快樂。
「如兒,記著,不要痛,你還有我的孩子,我們的希望都交給了你。」孟小瀟道。如兒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如果自己曾經沒有死過,如果沒有遇到沈飛揚,她一定可以快樂幸福的活著,如今,她已無力再去勸說如兒,只希望以後她能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姐姐!」如兒緊攥住孟小瀟的手,她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她沒辦法勸解。
「我累了,想躺躺。」孟小瀟勉強的笑了笑。
如兒將孩子輕輕放在孟小瀟身邊,扶著她躺下之後,輕輕的離開了,她要去為孟小瀟燉雞湯,好補補虛弱的身子。
確定如兒已經離去,孟小瀟悄悄的起身,在孩子額頭輕輕的烙下一個吻,「寶貝,娘走了,忘了娘吧。」
如兒端著熱乎乎的雞湯,返回了屋子。寬大的屋子裡沒有了孟小瀟的身影,只有嬰兒在哇哇的哭著。
「姐姐!」如兒馬上意識到孟小瀟真的走了,沒想到她的決定會這麼快的實現。
「皇上——」如兒狂奔到了南殤墨的書房,大口的喘著粗氣。
「怎麼了?」見如兒如此,南殤墨一下就想到了孟小瀟出了事,緊張的霍然起身。
「姐姐不見了!」如兒急切的道。
「不見了?」南殤墨不能確定這個不見的含義,今日事務繁忙,還沒顧上去看小瀟,卻等來這樣一個消息。
「姐姐一定是去尋死了,皇上,快派人去找姐姐吧!」如兒焦急萬分。
一旁的荊羽澤問,「究竟怎麼回事?」
「姐姐說,如果哪天不見了她,她一定是去找王爺了,將孩子托付給了我。可是沒想到只是一刻的功夫,她就不見了。」如兒急的哭了起來,「你們快去找姐姐吧!」
南殤墨心中一凜,眉頭緊皺,她究竟去了哪兒?
「去郡王陵!」荊羽澤不由分說的甩下一句,快速衝出了郡王府。
果然,孟小瀟在那裡,偎依著南殤離的墓碑,一動不動。
荊羽澤快步掠到孟小瀟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只見她緊閉雙眼,面色蒼白。伸手探了一下,還有呼吸,但是非常的不均勻。
「她怎麼了?」稍後趕來的南殤墨蹲下,冰冷的面容再也藏不住緊張的心情。
「她割腕了。」荊羽澤握住孟小瀟的左手腕,血還在流,地上衣衫上鮮紅一片,還掉落這一塊碎瓷片,一定是孟小瀟故意打碎了碗,偷偷藏下的。
荊羽澤將一粒隨身藥丸塞進了孟小瀟的嘴中,「還好來的及時,服了我的藥,調養一些日子就好了。」
南殤墨長出了口氣,凝視著孟小瀟的傷口,由於是用不太鋒利的瓷片,所以劃了好多次才劃破了血管。每一次都很疼,真不知道她是怎樣咬牙一次次的劃下,直到滿意的劃開。她求死的心就這麼強烈嗎?有了孩子都留不下她的命?
「你還想讓她再來下一次自殺嗎?」回到了郡王府,荊羽澤問,眼睛裡再次充滿了怒火。
南殤墨不語,如果一個人鐵了心的要自殺,那麼是不可能每次都防的住的。
「還記得她中了安心散離去的時候嗎?你那時是怎麼想的?」荊羽澤又問。
「只要她能醒來,准許她做離王妃,只要她還活著。」南殤墨想起了當要失去孟小瀟時心中最簡單的想法,只要她能活下去,心中就有了寄托,不管她身處何方,都知道有這麼一個深愛的人存在,這就足夠了。
「那時,她被安心散奪去了性命,今天她是被你活生生逼死的!」荊羽澤逼視著默不作聲的南殤墨,「你要知道,她能從安心散的毒下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你應該珍惜上蒼給你的機會,而不是一步步再將她推向死亡!你真的愛她嗎?如果真的愛她就該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麼,要做什麼!」
南殤墨側臉望向昏迷當中的孟小瀟,眉頭緊鎖,即使不省人事,腦子裡還在做著悲傷的夢。
「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分離與成全也是另一種愛。」荊羽澤道,或許孟小瀟一直不會真正的體會到自己對她的心意,但是自己心甘情願的默默守著。
「你也愛她?」南殤墨問,當知道鳳朝天是荊羽澤送給孟小瀟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男人也藏著一份深情。
「是的,我愛她。」荊羽澤爽快的承認,「所以我捨不得她受傷,捨不得看到她生活在失去愛人的的悲痛中。」
「呵呵,」南殤離輕輕一笑,「你捨不得又怎樣?朕拿那一幫俘虜的性命就可以威脅住你,他們的賤命與小瀟的命,你還是選擇了前者。」
「你是一個不錯的皇帝,但是在對於小瀟的事上,你足夠卑鄙,令人不齒。」荊羽澤滿臉的不屑,「當你知道小瀟心中只有南殤離一個人的時候,你就該放手,讓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快樂生活。而你卻利用這麼一場慘劇,去折磨小瀟的心。你是拿霧筠國王族的性命威脅我不得多言,為了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我選擇了沉默,可是你的願望實現了嗎?除了將小瀟一步步逼向死亡之外,你又得到了什麼?」
「你是要朕放手嗎?」南殤墨望著孟小瀟問,也是在問自己,真的該放手嗎?
「你是皇帝,所有人的命都在你的手中。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去等,等到小瀟死的那一天,之後我會將殤離的命隨即奉上,讓他們去陰間團聚。」荊羽澤道,如果為了保住一個戰敗國可憐的王族一干人的性命,而不得不保住南殤離未死的消息的話,那他只有親自送他們夫婦上路了。
「離王爺早已死去,這是天下不爭的事實,如果他們非得在一起,那麼就讓她也死吧。」南殤墨沉默了好久,艱難的吐出了自己的決定。自己真的應該放手,應該向荊羽澤那樣做一個默默的守護者,愛一個人有時候真的無法得到。
荊羽澤掏出一粒藥丸,遞給了南殤墨,「讓她吃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南殤墨接過藥丸,握在掌心,這是跟孟小瀟送別的藥,一旦給她服下,他就永遠徹底的失去了她。
荊羽澤不做聲響的退出了屋子。
南殤墨守在床前靜靜的等待,當孟小瀟睜開眼一看到他的身影時,便將臉撇進了裡側,她得救了,她不需要任何人去救她!
「小瀟,」南殤墨坐在床邊,扳過孟小瀟的臉,讓她能夠直視自己,這也是自己最後一次對她用強。
孟小瀟緊閉住雙眼表示自己的不滿。
「如果沒有殤離,如果我不是皇上,沒有後宮眾多的女人,你會不會愛上我?」南殤墨問,第一次用我自稱,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想得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孟小瀟緩緩的睜開了眼,看著眼前這張帥氣威嚴霸氣的臉,自己確實很欣賞這樣的帥,但是真的從來沒有為之心動過。
孟小瀟搖搖頭,「皇上,我們真的沒有緣分,我不愛你,並不是因為你有後宮無數,也不是因為遇到了殤離。那些原因在一個愛字面前都可以解決,我真的沒有愛過你。」
南殤墨閉住了眼睛,孟小瀟的話就是對他判了死刑,對於荊羽澤,孟小瀟可以親切的叫他一聲哥哥,可是由於自己一而再的強求,連最後一點情感也蕩然無存,沒有愛,就沒有了一切。
南殤墨鬆開了扳著孟小瀟的手,將另一隻握成拳頭的手打開伸到了孟小瀟面前。
「這是什麼?」孟小瀟問。
「吃了它,你就可以與殤離去團聚。」南殤墨道,沒人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多痛,這個痛即使經過餘生也難以抹平。
「你答應了?」孟小瀟掩不住的欣喜,此時讓她死,就是對她最大的恩賜。
南殤墨艱難的點點頭,「你一直說要離開我,用你的話來講就是要跳槽,我准了,再也不會去逼你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你去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你這麼一走,以後就不要再牽掛他了。」既然得不到她的人,那麼就好好的擁有她留下的希望吧。
孟小瀟點點頭,「我相信你一定會照顧好他的。」她沒有理由不信,她知道南殤墨是真的愛她的,只是這份愛她承受不起。
孟小瀟拿起了藥丸,毫不猶豫的吞進了肚子裡,躺在床-上,靜靜的,眼皮一點點跳動著合住了。
「姐姐真的走了嗎?」如兒忍著淚水問。
「她走了。」南殤墨的聲音像風一樣,飄飄蕩蕩,如同去追尋孟小瀟一般。
如兒抱緊了懷中的嬰兒,「寶寶,以後我就是你的娘了,你一定要快樂的成長哦。」
「你養他?你不要嫁人了嗎?」南殤墨問,看在她對孟小瀟情深意重的份上,即使她曾經是雪蓮花的一名殺手,但是南殤墨還是放過了她,讓她安然的活著。
「不要!」如兒果決的回答,「如果沒有姐姐,在經歷了過往之後,奴婢即使能活下去,也一定皈依佛門,以斷凡塵了。如今姐姐雖然離去,但是她將孩子托付給了奴婢,奴婢就一定會擔當起做娘的責任,將孩子好好的撫養成人。此生再無其他雜念奢想。」
「可是朕也答應好生照顧這個孩子。」南殤墨道。
「皇上?」如兒乞求的望著南殤墨,她不要離開這個可憐的孩子,守在他的身邊,她才能安心,不負姐姐所托。
南殤墨凝視了如兒片刻,開口道,「你跟朕一起回宮,這個孩子就是你自己親生的。」
「皇上?」如兒不解。
「這個孩子是你跟朕的,你明白嗎?只有這樣他才能留在你我二人身邊,這是朕對你情深意重的成全。朕也相信天下除了小瀟,你是對這個孩子最好的女人。」南殤墨說出一個駭人的決定。
「這——」如兒吃驚不小,跟皇上的孩子,這意味這什麼?
「你怕了嗎?」南殤墨問,「如果你不答應,就將孩子留給朕!」
「我答應,只要能守著孩子,我什麼都答應!」如兒果敢的回答。
「呵呵,」南殤墨冷笑道,「你我都是心已死的人,你此生不嫁,朕此生再也不會有愛,我們結合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
不出幾日,南殤墨回京,帶著如兒與所謂的他自己的兒子。
南殤墨告訴後宮百官,如兒是他在上次去靈州殲滅南翰廷叛逆之事時遇到的,她被南翰廷挾出宮已經多年,再次見到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清麗女子,南殤墨寵幸了她,這次出宮再次遇到,不想那一夜的恩寵已經懷上了龍種,待小皇子降臨之後,他毅然將如兒母子接回皇宮,因為他不想看到再次發生婉公主的悲事。(為了順從孟小瀟的善意,保住南泯風,南殤墨一直將婉兒當做是他與民間女子所生,如今又發生了寵幸如兒的事,索性就讓人將他當做一個風流成性的皇帝吧。)
當然,南殤墨說出這一切都已經將宮外少有的知情人的嘴堵死了,霧筠郡那裡也只有如兒降下皇子,而沒有郡王妃產下王子一說。郡王妃雖然離宮時就已經有孕在身,但是隨著郡王的遇難,郡王妃也帶著腹中的孩子殉情了。
這就是被大南王朝史官記下的「真相」。
既然已經降下皇子,百官不能再多說什麼,畢竟這是皇帝的家事。而太后雖然覺得其中蹊蹺,但是由於南殤墨剝奪了她說話行事的權力,她也不敢再做什麼,否則還真怕這個冷情的兒子將她送入冷宮。
於是,如兒與孟小瀟的孩子就順理成章的住進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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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羽澤給南殤墨讓孟小瀟服下的只是起安眠作用的藥而已。當孟小瀟沉睡之後,南殤墨為她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葬禮,做成了郡王妃與郡王合葬的假象。
同時,荊羽澤帶著熟睡的孟小瀟走了。
睡了三天三夜的孟小瀟醒了,當感覺到身子在不停的顫動時,她意識到,這一次自己還是沒有死,南殤墨又騙了她!
怒火中燒的孟小瀟握緊拳頭,驀地坐了起來,頭與人相撞,定睛一看,面前展現的竟然是南殤離掛著柔情笑意的臉。
「我真的死了?」孟小瀟掐了掐自己的手背,還疼啊!她的思維短路了。
「我們都還活著,老婆大人。」南殤墨看著孟小瀟發懵的表情嬉笑道。
「活著??」孟小瀟不可置信的盯著南殤離,伸手一把去摸他的臉,是溫熱的。
「小瀟醒了?」一旁響起了荊羽澤的聲音。
孟小瀟望望荊羽澤,又望望四周,才發現原來自己此時呆在一輛馬車裡,而荊羽澤就是車伕,停下了馬車,打開車簾,笑瞇瞇的朝車內張望。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孟小瀟問,難道這幾個月來,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盡情的悲傷?這可太對不起自己了。
「沒什麼,只是我還沒死罷了。」南殤離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你沒死!」孟小瀟瞬間便火冒三丈,一拳朝南殤離砸去,「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你竟然有心開這樣的玩笑!」
南殤離輕哼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小瀟,殤離有傷在身,經不起打的。」荊羽澤連忙道。
「沒事,她能打,就說明已經是原來的小瀟了。」南殤離說話的聲音很低,顯的有些吃力。
「你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孟小瀟關心的扶住南殤離的胳膊問,她知道南殤離一定不是故意隱瞞自己未死的消息的,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緣由。
荊羽澤坐進了馬車道,「還是我來講吧。」
——當時南殤離確實被一塊大石砸中,但是同時開始塌陷的洞內有一個人冒死衝了進來,對著南殤離所在的位置就是一掌,南殤離隨著被壓的石塊朝洞外飛去,途中不可避免的接受了眾多塌落的石塊的襲擊,但是這一掌的力道很大,令南殤離不顧路上的羈絆,一直衝到了洞外。他就這樣活了下來,但是身負重傷。
安然逃生的南殤墨見此,當機立斷,宣佈了離王爺的死訊,然後將負傷的南殤離秘密安置。
「他假造了殤離的死,為的是我嗎?」孟小瀟問,無緣無故的說南殤離死了,南殤墨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讓她成了一名寡婦,好將她光明正大的接回宮中。
荊羽澤點點頭,「是的,他不介意納一個寡婦為妃。大南王朝也准許寡婦改嫁,只是你要嫁的是皇上。」
「他憑什麼這麼做!」孟小瀟勃然大怒,為了自己的私慾,對別人就可以這麼的無情嗎?
「小瀟。」南殤離輕輕的伸手拉住孟小瀟,知道她剛產子,產月還沒過完就出了遠門,再生氣對身體更加不好。
「小瀟,對不起,我雖然知道真相,但是不能告訴你。」荊羽澤滿臉歉意,「他拿霧筠國王族所有人的性命要挾我,王族雖然曾經一統一方,但是如今不過是一個個俘虜,雖然失去了往日的威嚴,但是不該失去活著的資格。那不是一兩個人而已,而是成百號人,為了不要造成慘劇,我只能守口如瓶,犧牲了你。」
「他好卑鄙!」孟小瀟咬牙切齒。
「不要怪他,因為他太愛你了,愛的失去了方向,愛的丟掉一個皇帝的尊嚴做出小人的事。」南殤離道,「他其實很可憐,而我卻十分的幸運,因為你選擇了我。」
「小瀟,」荊羽澤還要說什麼,被孟小瀟打斷了。
「羽澤哥哥,我不怪你,用我一人之力去換那麼多人的命,很值。」孟小瀟道。
荊羽澤望著孟小瀟,這真是一個懂得大義的女子。
「你的傷怎樣啊?」孟小瀟關切的詢問南殤離的傷勢,都過了這麼久還經不起她的輕輕一拳,一定很重了。
「沒事,很快就會好的。」南殤離滿不在乎的笑道,他確實會好,否則還真不知道一個殘疾的自己該去怎樣面對孟小瀟,那樣只會連累她,而給不了她幸福。
「當時他的傷很重很重,骨頭都被打斷,飛出洞外的時候,只留下輕微的呼吸了。」荊羽澤道。
「還好有你,是不是?」孟小瀟對荊羽澤只有無限的感激。
荊羽澤點點頭,「每天我都給他療傷,骨頭一點點接住,直到今天,已全部接好,但是還是很脆弱,得調養一些日子,加上鍛煉才可以慢慢轉好。」
「羽澤哥哥,有你在,我很放心。」孟小瀟點點頭,只要會好,她就知足了,即使不會好,她也一定再也不要離開南殤離。
南殤離看著臉色平靜,放下心來的孟小瀟,幸福的笑著。療傷時,荊羽澤告訴他孟小瀟還好好的活著,但是卻見不到她的身影,南殤離知道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經過盤問,荊羽澤不得不告訴他南殤墨已經讓他死了。而他身受重傷,根本沒有能力衝出去說明一切,加上有那上百人的性命作威脅,他也不能要求荊羽澤做什麼,換做他也會選擇沉默的。
南殤墨能讓南殤離活下來,接受荊羽澤的治療,已經是顧及了手足之情,否則完全可以讓他真的死在那場災難中,那才一了百了,沒有了後顧之憂。
但即使有神醫的治療,傷勢很重的南殤離復原的路很長,在身體恢復不到往日的水平之前,他根本就無力與南殤墨去爭。而這段漫長的時間內,孟小瀟或者成了他的王妃,或者已經死了。
南殤離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無助,但是他沒有灰心,他會好好的接受治療,等到能夠見到小瀟的那一天,即使是面對一座枯墳,他也心甘。
沒想到見到小瀟的日子這麼快就到了。當荊羽澤說南殤墨已經准許他與小瀟一起離開的時候,他興奮,他瘋狂,他感激皇兄最終手下留情,他知道南殤墨是真的很愛小瀟,而不是僅僅出於自己強烈的佔有慾望,否則,他不會放手。選擇放手才是愛的昇華,就像荊羽澤,一直以來都放著自己的手,不去探,不去要,只是隨著小瀟的心意,看著她快樂的活著,就已知足。
他是最幸運的,最幸福的人。南殤離心中吶喊。
「那個將你打出石洞的人是誰呢?」孟小瀟的問話,收回了南殤離的思緒。
「是茉莉。」南殤離低沉的聲音,顯出十分的悲痛,出去小瀟,茉莉是唯一一個讓他悲痛的女人。
「茉莉?」孟小瀟不敢相信,她早就離開了,難道又是一個幌子?其實還是一直守在身邊?
「是茉莉,當時她跟著你們的隊伍到了雪蓮花的的石洞處,當你們進了洞之後,她就守在洞口。」南殤離講出他從荊羽澤口中得到的情況。
「當危難發生時,她毫不猶豫的衝了進來,拼著全身的功力,將已被石頭砸在地上的殤離朝洞口的方向擊了出去。」荊羽澤接著道,這是事後對現場分析後得到的結果,「由於那奮力的一擊,她再也無力抵抗紛紛落下的石塊,直接就被埋在了一層層的碎石裡。當我們挖開塌陷的石塊,見到她時已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是她的手鏈證實了她的身份。當時沒人知道這個陌生的女子是誰,直到我給殤離看了那條僅存的手鏈,他一眼確定那就是茉莉。」
「茉莉,我們都欠了她許多,永遠還不清,也無處可還了。」孟小瀟為茉莉捨身相救而震撼,雖然孟小瀟可以肯定,如果她有能力,她一定也會如此,但是如今死的是茉莉,用茉莉用自己的生命換了南殤離的活,換了她與南殤離的未來。
「嗯,我們只有祝福她來生得以幸福。」南殤離的手輕輕的搭在了孟小瀟的手上,他們的幸福真的來之不易。
「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荊羽澤神秘的道,「郡王陵裡葬的就是茉莉。」
「啊?」孟小瀟大吃一驚,將一名江湖俠女冒充王爺葬到了郡王陵,這可不是個小事。
「我跟皇上說,反正這個郡王陵就是一個假的,而那個女子又是救郡王死的,就讓她安居在那裡吧。不管郡王陵假不假,以後都會受到祭奠,她救郡王有功,就讓她代替享受吧,免得浪費了一座空墳,也算給她的獎賞。皇上還真給答應了。」荊羽澤道,「或許是將心比心,他也明白茉莉的癡情一片吧。」
「那我不是在抱著茉莉大哭嗎?」孟小瀟笑的很勉強。
「你不該為她哭嗎?」荊羽澤反問。
「這樣最好,那是個可以讓她安睡的不錯的地方,只盼她能早日投胎擁有來生。」南殤離道,對於茉莉,他真的無能為力。他只能將這份情留在心中。若是有來生,就將他徹底的忘記,去尋找自己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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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孟小瀟南殤離與荊羽澤三人來到了燁國菁菁公主的家中。
真沒想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團聚。菁菁公主看到遠道而來的親人,忍不住的激動。
荊羽澤由於要幫助南殤離養傷,暫時沒有離開,直到看著南殤離行動自如了,才放心的離去,周遊天下,懸壺濟世。而剩下的諸如恢復體力以及矯健的身手就得靠南殤離自己了。
當看到了菁菁公主的女兒時,孟小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他才出生一天就被狠心的娘拋棄了,連一個名字都沒來得及取。
原本想設法接來如兒跟孩子,誰知天下傳出了消息。皇上納紀瀟如為如妃,賜居慶華苑。據說這個新皇妃曾經在宮中做過侍女,出宮之後再次遇到皇上,竟被看中納為妃,這可是讓所有妄想一飛沖天的女子羨慕不已。
紀瀟如一定就是如兒,名字裡含有紀念小瀟的意思,大家都懂的。
據聞這位新皇妃早已為皇上誕下一子,是為七皇子,取名南泯祈。
這就是他們的孩子。孟小瀟顫抖著偎在南殤離懷中,「我們不能將他接到身邊了嗎?」
南殤離愛憐的撫摸著孟小瀟的秀髮,「就讓他留在皇上身邊吧。他沒有你,就讓他守著泯祈,也算給他一個希望一點幸福,好嗎?」
孟小瀟止不住的哭泣,那可是她的骨肉啊!
「不要哭,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十個八個都不嫌多。」南殤離笑道。
「我才不是老母豬呢!生不生還得看我的心情。」孟小瀟撇撇嘴,想讓她當成生娃的機器,做夢。
「當然得看你的了!」南殤離寵溺的敲敲孟小瀟的額頭,「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又讓你敲!」孟小瀟蹭緊了南殤離的胸懷,「粘死你!」
……
其樂融融的過了不久,這所充滿笑聲的院子裡又來了貴客。
從一輛普通的馬車裡走出了婉兒。原來婉兒不習慣宮中的生活,強烈南殤墨將她送到青青姑姑這裡。
南殤墨沒有強留,派人將她送來了。
其實南殤墨知道孟小瀟也在這裡,但是他忍住了見她的慾望,既然已經當做他們死了,那麼就狠心當下去吧。每日望著小小的泯祈,是他唯一的快樂。
細心的宮人都可以發現,當南殤墨望著泯祈時,會展開難得的笑容,那個笑容很溫暖,彷彿不是這個一貫冰冷的皇上的。
日子就這樣安靜的過下來。
映月由於害孟小瀟一事暴露被南殤墨毫不留情的打入冷宮,她的兩個孩子交由瑤妃撫養。次年,大南王朝向淮月國出兵,兩年後淮月國滅。大南王朝又朝大統一邁進了一步。
南殤墨再未立後,鑒於他對南泯祈的不變的寵愛,如兒就是所謂的最得寵的皇妃。
而如兒則在慶華苑裡默默的住著,享受著如浮雲一般的榮華富貴,照看著南泯祈,再無他想。
十二年後,南殤墨立剛滿十二歲的七皇子南泯祈為太子。
南泯風一直陪著何皇后住在清風庵,潛心修佛。直到何皇后病逝前,才告訴他自己的身世。南泯風明白大家守著這個秘密的苦心,也感謝那個將這件事當做了秘密的人,只有這樣,才讓自己以平靜之心漸漸長大。如今,雖然知道了真相,但是經過多年的修行,也沒了任何悸動的心,一切還是平常樣。
又過十年,南殤墨禪位於太子,南泯祈登基。
做了太上皇的南殤墨再也不理朝事,雲遊四海,最終找到了荊羽澤,住進了飄渺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