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無法形容的悲傷,如此不堪承受的痛苦,這就是當時眼見著靜妃死去,南殤離所承受的撕心裂肺的慘痛吧。
如今卻要我來承擔,難道是這就是輪迴的報應?
孟小瀟瘋狂的跑到了門外,大雪紛飛,預示著新的一年就要來到。四年前,也就是這樣寒冷的冬日,自己與南殤離已經經歷了一回死別,如今該換自己來承受了。
孟小瀟撲倒在厚厚的雪地上,放聲大哭,直到哭的沒有了聲音,沒有了力氣,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淚。
如兒幾次要去將孟小瀟扶回房內,都被南殤墨制止。
「就讓她痛快的哭吧,哭過之後才可以靜下來面對以後。」南殤墨道。
孟小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如兒扶回房間的,自己沒有任何感覺,就像一個被牽引的木偶。
「姐姐,王爺不在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照顧自己的孩子啊!」如兒關切的道,真不知道經過這麼一折騰,孩子會不會有事?
「孩子?」孟小瀟有了點意識,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這裡還有一個新的生命,新的希望。
這個希望是屬於孟小瀟與南殤離二人的,如今南殤離已經不在,希望也變的不完整。
「為什麼我還活著?」孟小瀟喃喃自語,「為什麼沒有讓我陪著殤離一起離開?」
如果一起離開了,也就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不必為那個出世的孩子著想,什麼都可以不顧了。
可是,為什麼偏偏留下了她的命?讓她獨自去面對未出世的孩兒?孩子還小,非常小,她無權剝奪了孩子的小小生命,不能義無反顧的帶著他一起離開,雖然去見的是他的爹爹,可是她還是不忍心讓他跟著自己走向黑暗的死亡。
如果孩子真的是希望,那麼就讓他安然的活下去,只要自己一個人去見黃泉路上的殤離就可以了。
相信孩子長大之後能夠明白做娘的萬不得已。
做好了打算的孟小瀟安靜了下來,靜的出奇,外界一切的東西都與她無關,她的世界裡只有她自己。
她在靜靜的等待,等待孩子出世的那天,也就是她可以了無牽掛的與南殤離會合的時候。
「姐姐?」看著孟小瀟沒有任何的反應,沒有任何的反應,眼神茫然又淡漠,如兒小心的喚了一聲。
「如兒,你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孩子的,對不對?」孟小瀟拉住如兒的手問,一個可以為了她不得已變成殺手充滿了仇恨的活著的人,對自己的感情一定很深厚,一定能夠善待自己的孩子。只是,她要利用如兒對自己的情義,永遠的欠下她這份情了。
「姐姐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以後我們一起照顧她。」如兒不知道孟小瀟誓死的心思,以為是她失去了南殤離之後的無助,想要人幫助她而已。
「朕會視你的孩子為親生骨肉,好好照顧他的。朕讓他享受皇子的待遇,幸福的成長。」久未出聲,一直站在孟小瀟身邊的南殤墨開口道,「朕也會好好的照顧你,給你最大的保護,你不必擔心。」
「皇上,我只是離王妃,離王爺的未亡人。我的孩子只是王爺之子,怎能跟高高在上的皇子們相比?我只要孩子可以快樂的活著就心滿意足了。我也不需要皇上的照顧,我根本不擔心自己的以後。」孟小瀟道。即使南殤離不在了,她也不要跟南殤墨拉上任何關係。何況,她用不了多久也會離開這個世間的。
南殤墨沒有再說任何話,他知道此時的孟小瀟情緒是異常激烈的,相信時間可以抹平今日的傷口。
「殤離葬在了哪裡?我要去看他,沒有我參加的葬禮,他一定很遺憾。我要去陪陪他。」孟小瀟很平靜的問。
如兒望了望南殤墨,不知該不該答應她。
「穿好棉袍,朕會送你去。」南殤墨道。
「快,如兒,馬上給我拿來袍子!」孟小瀟馬上站了起來,她實在不能再多等一秒。
穿戴好的孟小瀟由南殤墨親自送到了南殤離的墓地。
白雪皚皚,好像都在為南殤離在哭泣,氣派醒目的郡王陵在大雪中微笑,它在迎接孟小瀟的到來。這座陵址本來是完顏容康為自己提前建好的,不過他沒機會去住了,正好用來安葬南殤離。
「殤離——」孟小瀟撲在南殤離的墓碑上呼喊,肝腸寸斷,整個蒼白的世界都為之動容。
「你說過你的計劃萬無一失,你說過仗打完之後會與我一起回墨都郡,你說過要與我白頭偕老!你騙人,你騙了我!」
「如今我們陰陽兩隔,你就如此殘忍的想要我獨自去偷生嗎?我做不到!你等著,我一定會去找你。」
……
孟小瀟一直在說著話,但是沒有在流一滴淚,抱定了追尋南殤離的心,她已不需要再流淚,僅存的只有期盼。
荊羽澤默默的來到了墓地,站在南殤墨的旁邊,乾淨明亮的眼睛裡第一次燃燒著跳動的火苗。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荊羽澤問。
「沒有了南殤離,朕照樣可以保護她。」南殤墨望著不遠處緊依著墓碑的孟小瀟,「朕會將她接回宮中,好好的善待她們母子。」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得到離王妃?」荊羽澤看著南殤墨,眸子裡是壓抑的怒火,令南殤墨看來,絕塵飄逸的荊羽澤也會讓人可怕。
「她沒有了南殤離,就是一個未亡人。大南王朝只是容不下不軌的女人,但是沒有要讓一個寡婦去守節孤獨終老。做為皇帝,朕不能去奪別人的妻子,但是要娶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還是沒有理由阻止的。」南殤墨道,南殤離的死就是他理直氣壯的擁有孟小瀟的理由。
「再也沒有人沒有理由阻止你納惜兒為妃,但是,你以為她自己會答應嗎?」荊羽澤望著悲痛欲絕的孟小瀟,心很痛。
「她本來就是朕的靜妃,南殤離不過是一個過客,一時的迷戀讓她失去了心智。如今已經沒有了南殤離,她也該回到宮中。這個圓圈又跑到了起點。」南殤墨道。
「你真的這麼想嗎?」荊羽澤冷笑。
「朕會讓你看著我們成婚的那一天的。」南殤墨信心十足。
「在如此悲痛的惜兒面前,你還在想著你的納妃,你有沒有顧忌過惜兒的心?」荊羽澤質問,用南殤離的死來換回自己的擁有,這樣對孟小瀟太殘忍了。
「看到她痛,朕的心也痛!」南殤墨道,「但是一生總不能活在痛苦之中,朕會帶著她早日解脫了這場痛苦,快樂的與朕共度餘生。」
「不會的,她不會快樂的。」荊羽澤搖搖頭,他最明白孟小瀟,如今她還能安然的活在這裡,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孩子一出世,一切將不在掌控中。
「羽澤哥哥!」看到了荊羽澤的孟小瀟踉蹌的走到他的身邊,蒼白淒楚的臉讓荊羽澤看著心如刀割。
「羽澤哥哥,我上當了。」孟小瀟突然的這麼說。
「惜兒。」荊羽澤已經知道孟小瀟接下來的話,「或者那個晏修說的並不是殤離。」
「不是殤離還有誰!」孟小瀟大聲道,身體由於憤怒在顫抖不已,「除了殤離,這裡再也沒有我的幸福。晏修,他騙了我,他說我的幸福在這裡,所以我才沒有死命的阻止殤離去那個山洞冒險,要知道有如今的分離,我一定會攔住殤離的。」
「惜兒。」荊羽澤憐愛的扶住孟小瀟的肩。
「是我太傻了,」孟小瀟慘然笑道,「是我輕信了他的話,有誰可以算的這麼準呢?即使他是神仙又怎樣?明知道有危險,根本就不應該准許他去冒險,傻子也該知道硬攔的,我連個傻子也不如,是我親手將殤離推向了死亡!」
「惜兒,不怪你。如果沒有我的協助,殤離也不會去輕易涉險的。」荊羽澤道,有痛苦已經夠多了,他不想讓孟小瀟再活在自責中,要是非得恨,就恨自己吧,而自己毋庸置疑的也是這場災難的幫兇。
「這怎麼能怪你?如果我鐵了心的阻攔,你們一個都去不成!」孟小瀟陷入了極深的懊悔中,但是懊悔怎能換來南殤離的命?
「惜兒!」荊羽澤抓緊孟小瀟的肩,直視著她,「你聽著,這不怪你,這只是一個沒人能料到的意外!」有誰能猜到結局會是不動聲色的木門主引爆了整個洞穴?
「你們,你們為什麼都還平安無事的活著?」孟小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當時大家都在洞內,木門主也說要同歸於盡,為什麼最後死的只有殤離?
「除了我們三個,其他的人都死了。」荊羽澤道,他要讓孟小瀟知道上天並不只是要收去南殤離的命,而他們三人只是很幸運。
「我們就如此命大嗎?」孟小瀟呵呵冷笑,「我不需要這樣的好運,既然殤離要死,為什麼不讓我一起死?」
「惜兒,殤離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如此看賤自己的生命,無論如何,你都該好好的活下去。」荊羽澤道,他要提前一點點孵化了孟小瀟赴死的心,在孩子出世之前,就得打消了求死的念頭。
「沒有了殤離,我會好好的活嗎?」孟小瀟反問,「羽澤哥哥,你最瞭解我的。」
「小瀟,朕會好好愛你。」此時,南殤墨說不出任何話,任何話說出都是無力的,他只想給孟小瀟一個承諾,永遠不變的承諾。
「皇上,你一直認為我是孟小瀟。」孟小瀟轉向南殤墨,沉靜的望著他,「好,我承認,我就是孟小瀟,可是我永遠不會愛你,我們的賭約注定你會輸。我愛的只有南殤離,只有他一個,此生此世。」
「小瀟,」荊羽澤也改了口,事已至此,不需要再在南殤墨面前強詞奪理故意叫惜兒,「我們先回去吧,這裡太冷了。你自己不怕,也得想想腹中的孩子。」
孟小瀟聽話的點點頭,隨著南殤墨回到了郡王府。雖然被封了郡王,可是南殤離一天也沒在王府呆過,只留下她獨自享受這所豪華的宮殿,寫不盡的淒涼。
荊羽澤告訴了孟小瀟當天發生的事。
當木門主運功燃爆了身上數多的藥丸之後,整個洞穴都在震動塌陷,碎石橫飛。
南殤離剛剛大叫了一聲「小瀟」,之後就被碎石埋沒。
所幸,由於南翰廷偷襲孟小瀟時,南殤離迅速的一勾,將孟小瀟推到了一邊。那一邊離洞口近了一步,離木門主遠了一些,也就多了一絲逃生的機會。
荊羽澤率先衝向了孟小瀟,緊緊攬住她,力量適度的護著她的腹部,冒著頭頂上塊塊掉下的碎石,拚命的朝還存在的洞口奔去。
逃生當中,荊羽澤整個身子都是彎曲的,替孟小瀟抵擋碎石的襲擊,孟小瀟的身子沒有受到巨大的撞上,而荊羽澤整個身體不知被砸中了多少次,但是最終安然脫險,死裡逃生,這是一個奇跡。
而南殤墨的身邊有幾名護衛,凡是能近身陪在南殤墨身邊的都是最忠誠的勇士,爆炸時,他們用自己的身體將南殤墨圈攏,護送著他逃離。不遠的距離,勇士們都一個個倒下,只留下了南殤墨獨自衝出了即將塌陷的洞口。尊貴的皇帝的命是用無辜的勇士們的性命換來的。
而南殤離,雪蓮花尊主,雪蓮花的門主,南翰廷,完顏烈他們由於都聚在洞的靠裡處,靠近著木門主,根本沒有來得及有逃生的反應,就被大爆炸的威力震的不輕,瞬間便被撲身而來的數不盡的碎石砸中埋掉。再無人逃生。
那塊神聖的鳳朝天也被炸的粉碎,世間再無這塊代表先祖皇帝,象徵著最大將軍的令牌。
一切趨於平靜,眾兵士費力挖掘,終於找到了南殤離慘不忍睹的屍身,在孟小瀟昏迷不醒的時候,南殤墨一手率人攻進了霧筠國的王都,一手主持南殤離的葬禮。
王都裡沒了王,加上早已被南殤離團團圍死,所以守城的人紛紛棄城投降。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入了王宮,活捉了所有的王族。
霧筠國滅,改號為霧筠郡,南殤墨冊封南殤離為第一代郡王。同時,郡王的葬禮盛大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