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與弟弟把曉雪們送回家,坐下喝了會茶,隨同李叔走了。嬸子坐了一天的車子也累了,洗漱完,早早地休息了,奶奶一直給香香嫂子誇讚小田家裡人有多樸實,有多淳厚,但一句未提家庭情況。
曉雪也騎車子,騎累了,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聽著奶奶與香香的談話,睡著了。
第二天,曉雪被公雞打鳴聲驚醒了,爬起來一看,奶奶的被子已經疊的整整齊齊,地掃的乾乾淨淨,門虛掩著,屋子剩下曉雪一個,曉雪懶懶地坐起來穿衣服時,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腿痛,胳膊痛,手腫的握著都吃力。曉雪穿好衣服,正無力地疊被子時,奶奶進來了說:「昨天騎車子太累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你都這麼大年級了,陪我們跑了一天,你都能早早起來,我還好意思睡著,難道我二十歲的姑娘不如你這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曉雪說著溜下炕。奶奶在臉盆裡,給曉雪加了些熱水說:「我沒有事,我是坐在後面,你是騎著車子。小田家是窮了點,但那娃真的不錯。」
「說不定,你被他的假相迷住了,我也很矛盾,你看,他們那一家,媽是個瞎子,大腦還不清楚,爹嗎,咳嗽吐痰不說了,老旱煙一鍋接一鍋抽,再說,他們也不尊重老太太,我覺得最可憐的還是老太太,吃飯的時候都不讓上飯桌。我覺得他們家教有問題。」曉雪邊洗臉邊說。
「他們是怕你嫌棄老太太,才那樣,他們也是不得已。」
「可笑,我怎麼可能嫌棄一位有病的人,她再不好,也是他們的母親。」
「唉,你太善良了,我看你又是給端吃的,又是扶著進屋子,他們娃能碰著你,是他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奶奶,說真的,我很難受,我覺得小田不是我要找的男人,真的奶,我去一看,我又覺得他們爹媽很可憐,山杏才十四歲,就不上學了,便承擔起了家務,你沒有見,山杏切菜,麻利的就像個大人。」
「那你倒要找個什麼樣的人,你都看了三個了,其實這三個,我覺得都不錯,可是你照樣不同意,前兩個,都不說了,人家是有點嫌咱們是農村的,可是小田家決對不會嫌你,你看他們,為了招待咱們,連下蛋雞都殺了。」
「這我知道,老太太給我說了,我覺得他們是太窮了,才這樣,老太太說給小田說了好多個了,一看她那個樣子,都不同意。你說現在的人,為什麼都這麼現實。」
「唉,這是社會問題,家也不是很窮,比我那會我找你爺爺強多了,他們家離城說遠嗎也不遠,地也平平的,你去,種點經濟作物,隨便帶到城裡,都能變成錢,只要人勤快,黃土就能變成金,小田這娃一看,腳手就勤快,你去三五年,也會過上好日子的。」
「奶,我不怕他家窮,也不怕他爹媽有病,我就怕小田像我姐夫一樣,我就慘了,真的,我覺得小田真的不是省油的燈。」
「你那是在咱們老家保守慣了,城邊邊上的娃娃,那個不是這個樣子,再說小田的大姑夫在周嶺市當市長著哩,他二姑夫也是市那個單位,也是個頭頭。你去,他們說不定還真能給你安排個工作。」
曉雪緊縮了一下眉頭說:「奶奶,怎麼可能呢,他姑夫是市長,那他們哥四個,怎麼都是在家種地,為什麼不給找個零時工幹幹。你看山桃,才多大年齡,聽說也嫁在對面的溝邊邊上,家可窮了,說比小田家還更窮,山桃長的也不醜,為什麼不給找個工作,嫁個好人家。」
「噯,也是實話,真的,我怎麼就沒有想這麼多,不過,小田當兵,聽說也是他二姑人看的當的兵。」
「當兵也不是什麼好兵,是好兵的話,為什麼沒有留在部隊,怎麼當了兩年就回來了。」
「那不是他媽有病,提前退武了嗎?」
「你聽他們哩,他們家,又不是他一個兒子,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哩,他那麼孝順,吃飯時,為什麼不讓他媽上桌子吃飯。你看,他給他媽說話,每句都是在喊著說,我聽了心裡就是不舒服。」
「唉,人的命,天注定,我覺得他們還行,特別是他們一見到你,笑的合不擾嘴。」
「那是肯定的了,我長的又不醜,心底又善良,他們能碰著我,真的是他們了輩子修來的福份。」曉雪開玩笑說著臉紅了。
「說你胖,你就喘開了,洗完了,去叫他們回屋吃飯,也不早了是,米湯熬干了。」奶奶笑著說。
曉雪走出屋子,去叫嬸子,嬸子也是才起床,剛洗漱完,一見曉雪說:「唉,倒是老了,昨天坐的累了,回來腳手都腫了,累的一覺睡到大天亮,不是雞在門口叫的話,我都醒不來。」
「還是我奶奶精神,我也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也是公雞打鳴時,吵醒了我。我奶奶早早起來,已做好飯了,叫你吃飯。」
「你嫂子了?」
「大概起來了,讓兩個孩子鬧騰的,還沒有出門哩,你先進吧,我喊我爺爺去。」曉雪說著,又跑進了爺爺的屋子,爺爺躺在炕上看報紙,牛在圈裡吃著草。曉雪輕輕在走到爺爺頭頂,猛地抽出報紙,嚇了爺爺一跳說:「你昨天去小田家,看的怎樣?」
「唉,就那樣,家裡很窮,爹媽都是病身子。」曉雪灰心地說。
「家窮不怕,只要人勤快,小田那娃錯,只要人勤快,日子是不愁過的。」爺爺邊說邊溜下炕,又進牛圈,給牛加了點草,牛悠閒地吃著,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爺爺。曉雪覺得老黃牛倒是忠實,從來不討好與人。
爺爺又上廁所去了,曉雪又來到嫂子屋,小栓子撒嬌,不願穿衣服,和小微微在炕上打玩,香香嫂子手提著小栓子的衣服,無奈地看著他們。見曉雪來了說:「你們昨天去,你回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不願說話就睡了,如果真的不願意,你可以提出來,不能太免強自己。女人這一輩子,真提很苦,其實,嫁誰都是一樣的,你看,我嫁給你哥,表面給人好的很,其實,你來這麼多天了,也大概看出來些,我聽奶奶說,他們一家人可好了。」
「唉,他們家的人真的都很淳樸,特別是他媽,我給端了碗飯,感動地拉著我的手,說了一大堆話。」曉雪心事重重地說。
「那你為什麼回來後一臉的不高興,我和奶奶說著話,兩個娃娃那麼鬧,你就睡著了。」香香疑惑地看著曉雪說。
嬸子等不住,也進來催著吃飯,看小栓子光著屁股,忍不住與小栓子親熱了一會兒。
人常說:隔輩親。看來是真的,曉輝雖說不是嬸子親生的,曉輝小候,憑曉雪的記憶,嬸子對曉輝並不是很好,可是對堂哥兩個孩子,真的是比親的還要親。
香香拉住小栓子,強行給穿上衣服,曉雪站在炕邊,看著兩個孩子,香香倒水,洗濕毛巾,給兩個孩子擦臉,兩個孩子調皮的頭扭來扭去,都不願擦臉。又躺在被窩裡,硬被香香從被窩裡拉出來,給擦了個臉,兩個娃娃便哇哇地大哭了起來。爺爺聽見了,心疼地罵香香說:「一天什麼都不幹,看著兩個娃娃,還給我惹地哭,真是不害臊。」
「你心疼了,你來看吧,我不看了,煩死人了,我去餵牛去。」香香笑著說。
「我沒有奶頭,我有奶頭,我保證比你看的好,太陽曬到屁股了,還沒有起床,還惹的兩個娃娃哭。真的是欠打。」爺爺說著進屋子,站在炕邊,瞇著眼睛看著兩個孩子,小栓子撒嬌的撲在爺爺懷裡,用手指著爺爺去打香香,爺爺抱起小栓子,用手輕輕地在香香頭上打了兩下,小栓子高興地笑了,小微微也笑著不哭了。香香又氣又好笑地洗完臉,抱起小微微進屋子吃飯。
嬸子接過小栓子,一邊吃,一邊逗小栓子玩,也邊給小栓子餵了點飯。奶奶把小微微接到她懷裡,圈在她腿中間,也給餵飯吃。爺爺看著兩個重孫子,笑的合不攏嘴。曉雪與香香,面面相覷,都沒有吭聲吃著飯。曉雪覺得家裡的氣氛要比十年前祥和多了,好像每個人都變的好多了,特別是嬸子與爺爺。爺爺吃飯喝酒的毛病並沒有改,而是越喝越高檔了,從二鍋頭變成竹葉青了,生活好了,好像每個人都不在呼爺爺每天一碗雞蛋炒肉,半瓶竹葉青酒。
下午,二叔父回來了,曉雪陪著奶奶做好飯,曉雪端著飯,走進叔父的屋子,叔父看了曉雪一眼說:「我聽你李叔說,小田家裡很窮,你想好了沒有,不要到時候嫁過去了,日子過不到前去了,可怪我們。」
「我也沒主意,我奶奶說嫁過去不會有錯。」曉雪紅著臉說。
「你二十歲的人了,你的事,你自己不做主,你聽奶奶說什麼?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怎麼能說聽你奶奶的。」叔父不高興地說。
「行,就這麼定了吧,找誰都一樣。」曉雪小聲說。
「這不就完了嗎?只要你一句話,我們應該怎麼做,心裡就有數了,眼看就要過年了,張王李趙六臘月不成親,你要是同意,讓你李叔找個人看個日子,看什麼時候,能把親事訂了,日子看好了,讓你嬸子陪你回老家一趟,把你爹請來,看的給你頂親。」
「行,看好了,我一個人回去,別讓我嬸子回去了,我嬸子身體又不好,那天去他家,把我嬸子折騰的也夠嗆。」
「這話,你說了不算,你要是回去不來了,我們再回去找你,讓你嬸子陪你回去,把話捎到,你先和你嬸子回來,你爹到訂親那天來也行。
「那好吧,聽你們的。」曉雪無助地說著走了出來。
曉雪看著夕陽西下,太陽也懶洋洋在往下沉,往下沉,最後沉地看不見了,只剩下天邊一片淡淡的晚霞,晚霞也慢慢地消失了,只剩下一大塊烏雲,像個張大口的獅子吃著最後一點點晚霞,晚霞徹底消失了,光禿禿地樹枝在夜色在也懶的一動不動。曉雪的心也隨著晚霞一點點往下沉,往下沉,沉得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