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晚上,嬸子從娘家回來了,回來時,還給曉雪帶回來兩雙她侄女繡的鞋墊,曉雪接過鞋墊,心裡又感激,又慚愧。曉雪心熱呼的,覺得嬸子很細心,曉雪一直為了上學,可從來沒有學做個針線活,平時縫個扣子都錯位,更別說繡鞋墊了。嬸子的侄女比曉雪小兩歲,但針線活做的想當好。曉雪一直看著鞋墊子,心裡也暗暗下決定自己也該學做針線活了。
晚上,曉雪一上奶奶的床,奶奶就興奮地說個沒完沒了,曉雪心煩意亂地閉上眼,裝睡,奶奶拿出好的衣服比試著問:「曉雪,你看,我明天去,穿那個外套好?」
「穿什麼都行,不是黑色的,就是藍色的,沒有多大區別。」曉雪說著又閉上眼睛裝睡。
「明就見公婆去了,你心跳的能睡著嗎?」奶奶笑著說。
「心不跳,要是跳就好了,奶奶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啥還沒有見啥的,你就胡說。」
「好娃的,看家,只是走個過程,這事其實已經定了。」
「啊,誰定了呀?」
「這娃越活越瓜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嬸子回來給你帶上她侄女繡的鞋墊子,說明你嬸子也是滿喜歡這小田的。」
「你們怎麼都喜歡他,我為什麼就沒感覺撒?」
「你不喜歡他,那你喜歡誰?」
曉雪看著奶奶時無語,不知怎麼回答,突然心生一計說:「我只喜歡我自己和你。」
「喜歡管什麼用?女大當嫁,你還是喜歡你應該喜歡的人吧。」
「好的,別說了,我真的困了。」曉雪說著用被子蒙上頭,裝睡。
奶奶折騰了好長時間,才爬上炕。
曉雪一直裝著睡著了沒敢翻動一下身子。一邊的胳膊,壓麻木了,也沒有敢翻動,又怕奶奶叨叨沒完沒了。
第二天,曉雪被奶奶睡的早,便一直沒處床,只是躺在在炕上,聽院子裡的雞咕咕地叫著,公雞的打鳴聲,吵醒了奶奶,奶奶一邊穿戴衣服,一邊喊:「曉雪,快快起來,一會你李叔就來了。」
「我早都醒來了,我這就起,哎喲,愁死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今天不知怎麼能度過,想想頭就痛。」曉雪,伸了個懶腰,歎息著說。
「快起吧,多大了,還愁這個,去要是行了,就把日子定了,把你爹叫上來,看的給你把親一定,我們說放心過個年。」奶奶笑著說。
「奶奶,你們就那麼盼著把我嫁出去嗎?」曉雪邊穿衣服邊說。
「不是我們盼著把你嫁出去,而是你的年齡不能再拖了,過完年,你都二十一了,再不嫁,估計就不太好了,人家小田是當兵回來的,如果不當兵,恐怕這個年齡,早都有人了。」
「好,好,別再說了,我怎麼現在一聽你說這些,我就想睡覺。」曉雪說著故意打了哈欠,裝著又躺下了。
「好,好,不說了,你光知道欺負我,你為什麼不在你媽媽跟前這樣」奶奶說著上前拉著曉雪起來。
「哎,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是在我媽跟前沒有撒過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當老大,要麼就當個男的,好好在我媽懷裡撒撒嬌嬌。感受一下,是什麼感覺。」曉雪說著跳下炕。
「不害臊,我像你這麼大,你二叔都好幾歲了是。」
「你那是舊社會。咱這是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怎麼能物你們比,時代不同了,我估計再過二三十年,有些女的不想結婚就不結婚。」
「城裡還差不多,農村不行,那不叫人罵死。」奶奶邊說著用那細長的白布纏著那三寸小金蓮。又說:「你們現在多好,又不用纏腳,還能相親,我們那會,結了婚,才能見面。」
「我的奶奶,你就別在這說你們那個時代了。過去的老黃歷現在用不上了。」曉雪邊說邊洗漱完了。進廚房幫香香做早餐。
剛吃完早餐,李叔已來了,催著出發。香香幫忙給曉雪稍微打扮了一下,還抹了她自己用的一點口紅曉雪,臨出門時,還念叨著,希望嫂子能一塊去,但嫂子因兩個孩子太金貴,總怕出門被凍感冒,不敢去,曉雪無奈,只好隨著李叔出門上路了。
曉雪騎著車子捎帶著嬸子,李叔捎帶著奶奶。騎了不大一會兒,曉雪已累的滿頭大汗,有點體力不支,速度越來越慢,與李叔拉遠了距離,嬸子著急,跳下車子,要與曉雪換著騎,曉雪知道嬸子有病,還在服藥,又怕受累,病情加重。曉雪不依。嬸子只好與曉雪推著車子,走了一會兒。曉雪繼續騎上車子,捎帶著嬸子艱難在往前走,一跑上也就邪門了,一直是上波路。李叔走著走著,回頭看不見曉雪了,便停下來,讓退奶奶坐在路邊上的石塊上休息一會。等上曉雪,看了一下表說:「這小子說他們平進騎車子只用半個多小時就到城裡了,咱們已騎了一個多小時了,剛問了一位過路的人,說離田家村,才走了一半多路。這一路上也是上波路,再加上逆風,回來的時候就好了,是下波路,也順風。」
「他肯定給您沒有說實話,咱們都騎了一個多小時了,才走了一半多路,他也是個滑頭,他為什麼不說離城多少里路,我們心裡好有個數了。」曉雪邊擦汗邊說
「咱們也騎的慢,年輕人騎車子,肯定比咱們快,知道是這種路,咱們應該讓他今天來接接咱們。一路都是上波路,把這女子累的滿頭大汗。」奶奶笑著說。
「我說我騎一會,她還不讓。」嬸子說。
「你不能騎,你最近身體不舒服。」奶奶睜大眼睛說。
「噯,知道這麼個,我應該找輛車。」李叔蹲在路邊上抽著煙說:「不過,這種路上,地勢都很平,這裡的人,房子都蓋的還行,家家都是紅磚瓦房。」
「再走一個多小時,會不會到溝邊邊上。」奶奶問。
「應該不會,我那天不還問他了,有沒有山地,他說沒有。」李叔掐滅煙頭說。
「噢,那就好,咱們走吧,不要讓人家等的太著急了。」嬸子說。
「對,對,再走一個小時,都十一點多了。」李叔說著以,起身推著車子說:「要麼,你捎帶你奶奶,我捎你嬸子,你奶奶總比你嬸子輕一點。」
「不行,我萬一騎不好,把我奶奶摔一下,怎麼辦?我嬸子還是比較麻利,波太陡了,她就跳下車子了。」曉雪笑著說
一路上,越向東南走,地勢越高,雖說馬路兩邊的地都很平坦,一排排的紅磚瓦房蓋的也很整齊,但已隱隱約約看見遠處的山連綿起伏。
曉雪看著越來越近的山色,又想起自己曾兩次夢見那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似乎覺得這是上天安排自己來到這裡的,說不定小田就是那條小金魚說的那個王子,可是小金魚在第二次夢中怎麼會變成個巫婆飄走了呢?這個夢究竟暗示著什麼?
「哎呀,我和我弟弟在那一條路上接你們去了,結果沒有接上,又返回來走這一條路才碰上你們。」一陣說話聲,把曉雪從思緒中拉回來。曉雪扭頭一看,是小田和別外一個男孩騎著車子從後面追上來。
曉雪的腿一軟,手一抖,車子頭,東一扭,西一扭的,嚇的嬸子急忙跳下車子說:「噢,你們來接了,太好了,這一路都是上波,真的不好走。」
李叔與奶奶在前面也聽到說話聲停了下來。奶奶回頭站著說:「你們還真挺聰明,來接我們來了,你們不,接,我們趕著中午都倒不了,這女子的力還沒有鍛煉出來,捎著她嬸子,騎不動。」
「你不是說騎半個多小時就到城裡了嗎?我們都快騎了兩個小時了,快到了沒有呀?」李叔看了一下表說。
「快快了,前面就是。」小田笑著說。
「呀,前面,那不是到山邊邊上了嗎?你不是你們家沒有山地嗎?」李叔吃驚地問。
「我們是離溝邊很近,但我們家真的沒有山地。」小田得意地說。
「這明明是個大山,你還說是溝,你可不能哄騙我們,我這女子雖說是在農村長大,但一直唸書,沒有出過力,在平原上幹點活還行,要是說有山地,那我可不依。」奶奶笑著說。
「奶奶,你放心,真的沒有山地,我騙誰,也不能騙您呀。這是我弟弟,奶奶您坐在我弟弟的車子上吧,他車子比我騎的好。我捎阿姨,咱們快回吧,他們肯定都等著急了。」小田說著又看了曉雪上眼。
「我把曉雪捎我,我自己騎一會吧,今天可把曉雪累壞了。」嬸子說著要接過曉雪的車子。
「沒有事,您去坐吧,我自己一個人騎還是能騎快的。」曉雪紅著臉說。
「你讓曉雪騎,讓小田捎人我,你看,這娃娃心細的,來,還在車子後座上墊了個毯子。」奶奶笑著坐上了小田弟弟的車子。小田弟弟推著走了兩步,穩穩在騎上了車子。小田站住讓嬸子坐上去,他騎,嬸子不依,讓他騎上,她再坐,兩個人爭了一會,最後還是嬸子坐上去,,小田也是推著走了兩步,才騎上車子,他果真騎車技術不如他弟弟,車頭也是扭了扭。走了兩,穩了下來。
李叔是一直笑著與雪並排走著說:「我那果真沒有看錯這小子,心還挺細的,你看,他們不但來接咱們,還在車子後面墊了條毯子。咱們走也都沒有想到,這地形還可以,就是離山邊近,不知道真是有沒有山地。就是有,也不會有多少,現在都提倡退耕還林了。」
曉雪聽著李叔的話,覺得李叔好像與小田認識時間不長,便問:「李叔,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好像你們認識時間不長?」
「是的,你奶奶沒有給你說?」
「沒有。」
「我們就是下雪那天認識的,那天,我開的手扶拖拉機送貨,走著半路上,路太滑了。機子翻到路邊的水渠裡,我沒有辦法,他們幾個看見了,幫我把貨卸了,把機子幫我推上來,又把貨給我裝上,四個小伙子,其中一個就是今天來的他這個弟弟。」
「噢,你們並不瞭解。」曉雪沉思著說。
「不瞭解,那天裝完貨,我給他們給錢,他們沒有要,走時,我給留了個電話,說以後有什麼事找我。第三天,他便找到我們單位去了,他說想讓我幫他找個零時工,我們談到最後,才知他剛從部隊上回來,沒有成家,我就想到了你,我覺得這個小伙子不錯,就是離城遠一點,這那能騎半個小時就到城裡了呀。」
「離城遠倒沒有啥,有山地我也不怕,我怎麼覺得這小田有點不太底道,太虛。」曉雪笑著說。
「虛倒是談不上,只是話多了一點,再說,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樣。離開近一點的,肯定比不上你們鄉下人那種厚道。」李叔一隻手按著騎車子頭,一隻手拿出一根煙,動作嫻熟的點著,抽了一口說。
曉雪緊縮一下眉頭,深吸了口氣,聽著李叔說鄉下兩個字,不知為什麼就是心裡舒服,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是土生土長人們當的鄉下人,就是不喜歡人當著自己說鄉下或農村二字。曉雪覺得他們這樣說,分明是瞧不起鄉下人,也就是說瞧不起自己。聽著他們這樣說,覺得自己真的是受到侮辱了,或許自己一直生活在鄉下,人與人之間都是平等的,也從來沒有人提起來鄉下與城裡的話題。
曉雪的心裡一陣難過,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又放眼望去不遠處灰濛濛的山巒,山上的樹木依稀可見,光禿禿的,屹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的,像在訴說著冬天的童話故事。
山越來越近,已能看到山上羊腸小道與山上白的羊群。曉雪思索著夢中那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真的覺得一切都是天意,是上天安排的。
小田哥倆捎著奶奶與嬸子,在一個房子後面的小路上拐了個彎,停了下來。笑著回頭看著曉雪與李叔。
「到了,肯定就是這兒了,這個村子還挺大的。」李叔笑著說。
曉雪的心一陣咚咚跳,感覺自己的臉又一陣發燒。不由得嚥了口吐沫,騎到小田跟前,跳下車子說:「到了。」
「到了,前面第三家,門有人的那家,我爹媽和我姐,在門口等著哩。騎累了吧?」小田得意洋洋地說。
曉雪回頭看了一下李叔,李叔也下了車子,緊跟在後面。
一個中年男有急步上來與奶奶,嬸子打著招呼,又與李叔握了人手,接住李叔手裡的車子說:「出來的晚,還是怎麼……」
「奶奶,阿姨,叔叔,這是我大哥,這是我爹,這是我媽媽,這是我姐,昨天從李莊趕過來的。山桃,去把你曉雪姐的車子接住,站著傻笑個啥。我沒有說錯吧,眼睛能分你兩個眼睛。」小田嬉皮笑臉地說著。
小田的父親上前扶著奶奶地胳膊肘兒說:「噯,讓您老受累了,也讓他叔和他姨受累了。快屋子裡坐,炕,早上起來,山桃就燒熱了。」說著也看著曉雪笑。
小田的姐姐也上田一手拉著嬸子的手,一手拉著曉雪的手笑呵呵地說:「快進屋吧,肯定是累壞了,大概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桃,快把車子停下,燒鍋,煮麵。」
曉雪紅著臉,一直沒有吭聲,偷眼看著小田的母親,覺得小田的母親好像是有什麼病,站在門口,只是笑著,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