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騎著車子,跟在香香的後面,慢慢地騎著。香香不知是著急回家看兩個孩子,還是早餐也沒有怎麼吃飯,肚子餓了,急著回家做飯,一路上,一直催著曉雪說:「快點騎撒,是不是餓了,騎不動了?」
「沒有,不餓。」曉雪苦笑著說。
「不餓,快點騎,其實,我知道,今天這娃不錯,老頭,老太太都不錯,就是那個他姐鬧的,是人不舒服。你看都能看出來,這娃,肯定是過去學習不好,沒有考上學,才去當的兵,老兩口愛女兒,女兒學習好,肯定是考上大學,畢業出來就分配到市委工作了。他們老兩中對這娃,絕對沒有女兒好,你看這娃在家裡絕決沒有地位,再加上去部隊,又鬧傷了腳,行動不是很方便,便更沒有地位了。」香香蹬慢了車子,與曉雪並排騎著車子說。
曉雪的心裡,有種想哭的感覺,抬頭看了看天上飄浮的灰濛濛的雲說:「唉,現的人呀,真的是沒法說,你看她姐,看我的那個眼神,太瞧不起人了。要麼,我怎麼叫你走,我可不想受那分氣。我知道小伙子很可憐,從他看我眼神看,他對我沒有意見,可是,我總不能為了他,受他姐一輩子氣吧。」曉雪的心裡血淋淋地,強控住房淚水說。
「要麼,你叫走,我就明白你的意思,好妹子哩,那有十全十美的事哩。其實,如果你願意的話,你跟上這個小伙子,是不會受多少罪的。老兩口肯定會對你不錯,兒子再不好,也總歸是兒子。」香香很惋惜地說。
「唉,別指望老兩口對我好,人總是有老的時候,如果這小伙子真沒有什麼本事,將來怎麼生活,又不是在農村,還有幾畝地種,只要人勤快,不會餓死,可是在城裡不一樣了,要地沒有地,要錢沒有錢,那日子怎麼過呀?」
「你也想問題,真是想的太多了,他再不行,政府總給他安置個工作吧,不可能長期呆在家裡。」
「唉,還是放棄吧,別想那麼多,不門當戶對的,將來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的。我是再也不想受人那種歧視的目光了,從我記事起,那種歧視的目光我受夠了,那怕找一個窮的揭不開鍋的,他們全家只要把我當人看,我都願意,日子在人過的,窮也窮不過三代,富也富不過三代。」曉雪痛苦地說。
「找個太窮的,我們都不願意。」香香說。
「唉,一切隨命吧,命裡要有,終須有,命裡如無,莫強求。」曉雪疲憊地說。
「你才看了二兩,都這樣悲觀,我那會不知道看了多少。」香香笑著說。
「唉,我是不能和你比的,要這樣一個個看下去,我也不好意思,你們有你們的生活,整天陪著我相親,我心裡也過意不去,二嬸的身體也不好,你又有兩個孩子。」曉雪惆悵地說。
「好了,放高興一點,別想那麼多,過幾天,我看我的同學怎麼回話。」香香說。
「不管你同學怎麼說,我是放棄了。」曉雪說著,她們已回來到了家。
奶奶邊哄著兩個孩子,一邊做著飯,看見曉雪和香香回來了,心裡也明白了十有八九,也沒有多問什麼。
奶奶沒有問,曉雪的心裡更難受,便主動跟奶奶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奶奶安慰曉雪說:「你們第一次見面,都那樣,那以後,真的要是結了婚,那還了得。你選擇的對,咱們人窮志不短,不受她的氣。」
曉雪苦笑著說:「或許是咱們自作多情了,人家壓根就沒有相中我。」
「不會,從老兩口的眼神和小伙子對你的態度看,他們都願意。」香香說。
「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我真的是放棄了。就是去吃油炸石頭,我也不去,我不受他姐那個歧視。」曉雪笑著說。
「不願意也別免強自己了,過兩天等你李叔有合適的再說。」奶奶說。
說曹操,曹操就到。曉雪和奶奶,香香正在屋子說著時,李叔下班又來了,一進門說:「說我怎麼了?我老遠就聽到你們李叔長,李叔短的。」
「天啦,多虧沒有說你什麼?這要是說你的壞話的話,全讓你聽見了。」香香笑著說。
「你這是從那裡來?」奶奶泡了杯茶遞給李叔說。
「剛從單位加班回來。給曉雪又看了一個小伙子,人長的還不錯,我說明天禮拜天,湊我閒,明天見見面。」李叔喝了口茶說。
「這小伙子是幹什麼的?」奶奶笑著問。
「剛從部隊上退武回來,在街上打零工。」
「啊,又是個當兵退武的。」香香吃驚地說。
「嗯。」李叔也吃驚地看著香香。
「她們也是剛回來,今天也是香香的同學,給曉雪介紹了個當兵轉業回來的。去看了,什麼都好,就是那個家裡有個女子,太傲慢了,她們去,連飯都沒有吃,就跑回來了。」奶奶說。
「噢,是哪裡的?」李叔笑著問。
「就是咱們市財政局,副局長的兒子。你應該聽說過吧,女兒在政府工作,老婆在體委。」香香笑著說。
「噢,我還不太清楚。」李叔慢慢地喝了口茶說:「這個是農村的,離這不遠,聽說騎車子半個多小時就到城裡。」
「噯,說不定,曉雪和這個還是有緣的,正合曉雪的意。」香香說。
「明天來了,看看再說吧。」李叔說。
「怎麼,明天感情是來咱們家看?」奶奶問。
「去他們家有點遠,我意思先來咱們家碰個面,再說,如果兩個孩子都沒有什麼意見,那咱們再抽時間去他們家看看,看家只是走個過程。家窮富,日子在人過。」李叔說。
「噢,這樣也行,省事,成了成,不成走人。用不著跑路,他嬸子又不再,香香一走,這兩個孩子我真的還帶不住。」奶奶笑著說。
「那我媽不在,帶來合適嗎?」香香問。
「你媽,明天,趕中午就回來了,昨天我們在街上碰見了。」李叔說。
「那她嬸子知道這事麼?」奶奶問。
「知道,我昨天在街上碰著就給她說了,她也是為了這事才回來的。」李叔又喝了口茶說。
「哦,那就好,說不定,這個還真有成。」香香說。
曉雪幫著奶奶把飯做好了,李叔也吃了一點家常飯,少休息了一會,又騎上車子,趕著回單位去加班。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二嬸就回來了,曉雪剛出大門,老遠看見嬸子,曉雪急忙跑上前,接過嬸子手裡提的塑料袋,嬸子顯得很高興。
曉雪隨著嬸子進了屋子。嬸子讓曉雪把菜從袋子裡掏出來,先擇的洗好。曉雪邊往出掏菜,邊說:「我李叔說,來了不用吃飯, 你還買這麼多菜,咱們能吃完嗎?」
「中午來,正是飯時,不吃飯怎麼行?」嬸子笑著說。
「那萬一人家不願意,不吃飯怎麼辦?」曉雪紅著臉說。
「他要是不吃飯,那就說明人家不願意,那咱們做好,自己吃,反正咱們是要吃飯的。」嬸子笑著說。
奶奶和香香站在地上,對嬸子的態度有些名莫名其妙,面面相覷。曉雪也在心裡思索著嬸子怎麼回了一次娘家,態度不一樣了。
中午時分,李叔帶著那個小伙子來了,一進門,那個小伙子就奶奶長,奶奶短,阿姨長,阿姨短。曉雪雖說沒有說什麼?但心裡覺得有一點彆扭,覺得這個小伙子,人是長的不錯,但有點虛假,太會討好人了,說穿了,就是個馬屁精。曉雪幫著奶奶邊做飯,邊希望他不要吃飯,快點走,不走,說明人家對自己沒人意見。可是他這樣,自己心裡好窩火,但也不敢說什麼,嬸子今天也很高興,奶奶也好像很高興。我要說不願意,肯定會讓大家不快。可我不表態,就找這麼個馬屁精,那我可是受不了,我自己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人。可是李叔與那小伙子沒有一點走意。飯做好了,開飯時,小伙子非要讓爺爺,奶奶和嬸子坐在上席吃飯。曉雪的心裡一陣生厭,但一直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地坐在旁邊低著頭,吃飯。
吃完飯,曉雪和香香在廚房裡洗碗,嬸子與奶奶陪著李叔說話,小伙子獻慇勤地幫爺爺,挑水餵牛,爺爺高興得眉開眼笑。
曉雪洗完碗,進去給李叔的茶杯添了點水,聽李叔說:「那就這麼定了吧,定到下個禮拜天去小田的家轉轉。」曉雪的心裡一驚,想:怎麼?他們連我問都不問一下,就定下來了。看來他們都被小伙子的假慇勤,給迷惑了。曉雪雖說心裡不悅,但還沒有吭聲。曉雪想著:是自己太麻木了,或許人家小伙子真的不錯,只是自己心理有問題。曉雪想著走出屋子,嬸子與奶奶也跟隨著出來,奶奶說:「雪,我看這小子還行,挺勤快,禮數也懂 。」
「這個你要是看不上,你還想找什麼樣的。我覺得不錯,你李叔昨天一說,我覺得就不錯,覺得有緣分。我還擔心人家看不上你,沒有想到,人家沒有意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嬸子笑著說。
曉雪的心裡好亂,不知該與奶奶和嬸子怎麼說,心裡只是一陣亂跳,搓著手,也沒有了主意,此時,曉雪很想聽聽香香嫂子的建議,可嫂子偏偏哄兩個孩子午睡,曉雪一時無法脫身,只好說:「我也沒有把握,只是覺得太虛了,覺得不太可靠。你和我奶奶看吧,我真的看不來。」曉雪紅著臉說。
「沒問題,這小伙子,讓人一見就喜歡,有緣分。」奶奶說。
「你差不多就行了,也不照照鏡子。」嬸子笑著說。
「那好吧,聽你們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我對這事真的沒有經驗,把握不好。」曉雪的心裡也很慚愧,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奶奶八十多了,為了自己的事,在廚房裡忙了一上午,嬸子有病,身體不好,還大老遠的從娘家跑回來。
「你還猶豫什麼,娃娃勤,愛死人,這麼好的小伙子,你要是不願意,那你這一輩子就不會找上好人了。」爺爺牽著牛路過,邊走邊說。
「沒有猶豫,娃已經同意了,我們只是在這說說話,你幹你的活吧,知道個什麼?亂在這喊。」奶奶笑著說。
曉雪暗暗地在心裡長出了口氣,心想,一切聽天由命吧,碰一下運氣,但願他是個好人,不是自己相向的那種。
李叔出來打招呼要走,看了看曉雪說:「雪兒,沒有間意見吧,覺得還行吧?」
「還行,李叔,謝謝您?」曉雪口是心非地說。
「謝什麼?去,只要你過的好了,比什麼都強,咱們先這麼定了,下周咱們去看看小田家的環境,再說好不好?」李叔笑著說。
「好的。謝謝您!」曉雪摳著手指頭說。
「奶奶,阿姨,您們忙,我們先走了。爺爺,您忙吧,我走了,我改天來了,幫您挑水。」小田笑著說看了曉雪一眼。曉雪,此時才仔細地看了一眼小田,覺得人長的真不還不錯,真還有點男人味,皮膚白白的,淺藍色的高領毛衣外加一件深藍色的休閒外套,顯得的確很有精神,再加上他那笑的甜甜的笑臉,給人的表面感覺真不錯。
「好,好,一定來哦。」爺爺笑著說。
「進城路過就來,把這當成自己的家。」奶奶說。
「你們進吧,麻煩了。」李叔與小田同時說。小伙子說著,又看了曉雪一眼。
曉雪站在奶奶身旁,只是臉上微笑著,沒有吭聲。心裡生厭,罵到,馬屁精,快走吧,走了再別來。
李叔和小田騎上車子走了,奶奶和嬸子一陣亂誇小田的聰明與勤快。曉雪的心裡好像在流著血,覺得自己像個傀儡,任人操作。聽著他們的談話,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腦子一片空白嗡嗡做響。強忍住不快,看著光禿禿有樹枝,樹枝上落著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沐浴著冬日的餘光,快樂地在樹枝上跳來跳去。
曉雪裝著上廁所,看奶奶和嬸子進屋子了,曉雪慢步到十年前,那個廢棄的養豬場,窯洞還是那個窯洞,依然黑呼呼的,只是每個窯洞都讓附近的村民們塞滿了柴草,方方正正的大園子已一小塊,一小快分給了村民,有的種上了冬小麥,有的空著,大概是等開春了種玉米或別的作物。
曉雪茫然的坐在養豬場的崖邊上,看著那曾經很熟悉的第六個空洞,覺得自己小時候真的好可笑,每天因偷蘿蔔恐懼地不知流了多少淚,更覺得自己小時候好笨,每次挖那冰凍的土都把手指甲磨光了,就不知道拿個小鐵鍬去鏟。曉雪看著曾經被凍裂的手,好像還在隱隱約約
地疼。曉雪冷笑了一聲,知道是心理作用,又想起自己曾經說過自己會聽懂鳥叫聲,不知多少同學都上當,就連自己的老師也曾上過當。曉雪癡癡地想著,傻傻地笑著,遠處一聲汽笛聲,打亂了曉雪的思緒,曉雪急忙站起來,看著馬路上的車水馬龍,曉雪的心裡有種思鄉的感覺,淚水又濕潤了雙眼,曉雪使勁地眨了眨眼,把淚水擠了進去,拍打了打屁股上的土,無奈地站了一會,聽奶奶在院子裡喊:「這女了,上廁所,怎麼上了這麼長時間?」
曉雪抬著,向天空,長長出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冷笑了一下,急忙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