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傾國兩相歡 第4卷 第173章  戰事平分秋色
    看來卿兒已知曉自己內心所慮了,宇凝芸輕啜一啖茶水,熱氳繚縈在鼻息間,溫溫的,濕濕的,說不出的惆悵之感,「那日澤成到你房中來,你們對話讓我在非懂亦懂間料定有事瞞著我,可我吃不準什麼事情,問你,你又搪塞過去了,除了跟隨大軍出發的你讓我不放心外,我還想知道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然而那一路的經歷,林棟無休止的糾纏,終於讓我明白了真相,傻卿兒,你為何要顧慮那麼多?皇姐已是死過一次的人,除了你,再沒什麼好懼的了。」

    微微的偏過頭去,清淡濁世的輪廓似她眼中映印的那株梨花,縹緲無色的雅麗,白華得讓人心疼不忍,「皇姐死過一次,卿兒又何止不是?可如今這世界,除了心疼卿兒的皇姐外,卿兒再無所依之人,難道你想讓卿兒看著太子哥哥將你的餘生安排給有妻有妾的西召護國將軍林棟麼?」

    如果沒有自己的存在,也許就不會出現玉親王爺在書房裡替她為軒轅琅傳話的事情了,那麼多殘忍決別的話,她可是有想清楚一旦讓軒轅琅相信後的結果?她於遼鳶帝的感情如此至深,遼鳶帝又怎會輕易放棄她?恐怕那番話除了有讓宇澤成輕視她的存在與讓遼鳶帝相信她的背叛外,還有替她的安危考慮的顧慮,而這個傻卿兒,為了不讓自己過早擔心,獨自承受著所有的陰謀,那份壓抑與痛苦豈是她瘦弱的肩膀承受得來的?

    如果沒有自己的存在,也許玉親王會將她救出北倉,她也就不會再次背負起擔擋棋子籌碼的命運,有時想想,是不是自己錯了,除卻那層國仇家恨,卿兒有心儀之人,她不是該高興嗎?而她心儀之人是那麼珍視她的存在,這不也正是自己樂於看見的嗎?為何要時刻提醒她亡國之恥與滅族之仇的存在?

    可是,她真的忘不了,她也不想看到可憐的卿兒背負著東蘺千古的罵名苟活於世,雖然東蘺的史官已不再記事,可民間的史記卻時刻關注著亡族之人的活躍,如果要讓卿兒出現在史冊上,她寧願是作為復興東蘺王室的責任而犧牲,也不願看到史冊上記錄著她摒棄亡國之恥愛上仇深似海之人而貪生,原諒她的自私,她不忍,更多的卻是矛盾。

    「可有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宇凝芸輕輕的問著,那一絲一縷都讓她想起當初的東蘺帝宮。

    怎會沒有聞到呢?淡淡的,卻被風一波又一波的送來,天邊殘陽紅得耀眼,紅得詭譎,宇凝卿知道皇姐又在提醒她什麼,雖未親眼所見戰場如何,可這薄薄的氣息已足夠令她腦海裡迴盪著當初東蘺宮破時所聞所見的一切。

    「太子哥哥戰敗了麼?」三天前就已經開戰了,這是留守在邵江城的梁子俊自顧在她面前提起的,宇凝卿不想聽到有關戰爭的任何消息,那怕是昨夜開始溢蕩在庭院中的空氣染上了血色氣息,除了緘默外,她亦沒言及任何有關戰事的一個詞。

    「你不怕麼?」宇凝芸記得當初宇凝卿的害怕,第一次在遼鳶的軍營裡找到自己時,她嚇得渾身顫抖許久都遏制不住,可如今的宇凝卿,經歷了太多悲歡變故,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心思柔弱的五公主了。

    宇凝卿緩緩的站了起來,衣袂隨著輕風飛翻,抬手接住幾許梨白,幽幽的言道:「還記得二王兄與三王兄逝後,我在他們墳前跳了一曲踏雲,那是我們幾個兄弟姐妹最喜歡的舞,當初以為皇姐亦離卿兒而去,也因著河邊的那一曲踏雲,讓遼鳶帝見識到卿兒的影子,如果這是上蒼對東蘺王室余孤之人的另類安排,這份心酸,卿兒已經嘗盡了。」

    見她捏緊掌心,纖細的素手白若宣紙,那一襲被夕陽染紅的倩影,該是遠離塵嘯繁華,她愈來愈澄靜,愈來愈淡薄,回想幼時那調皮可愛的身影,已在她身上尋不見半分,感歎世態變遷,悲哀韶華落盡,「遼鳶的強勢果真不容小覷,霞嶺關一役,澤成沒吃虧卻也沒撈到好處,雙方傷損慘重皆同,昨日下午受傷的士兵們都被運回了邵江城接受診治,空氣中這淡淡的血腥氣息就是由此而來。」

    攤開掌心,讓風吹走掌心的落花,略微抬眸望向天邊處,那火紅的雲彩正淡淡的逝去灼影,嫣朱的落日,亦完全的埋沒在盡頭,宇凝卿精美的玉顏上看不出情緒,宇凝芸的話好像淡如清風,風吹過了,話說過了,沒什麼區別。

    捋過拂面的青絲於耳後,宇凝芸的指腹邊滑過杯沿邊歎息道:「你為何不問問遼鳶的情況,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嗎?」

    宇澤成已經回城了,可他沒出現在自己面前,也就是說自己還沒有到要被當作籌碼現身於戰場的必要,她擔心如何?能讓宇澤成不亮出棋子,說明戰事還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她要的,只是不想軒轅琅受到傷害而已,遼鳶如何,她並不在意。

    「軒轅琅死了嗎?」

    宇凝芸神色微滯,意外她的問題得到如此答案,可斂眉思忖,這才是宇凝卿最關心的,遼鳶如何又與她何干呢?「他還活著,不過——。」

    不過?聽到這兩個平凡卻富有轉折性的詞,宇凝卿淡定的心還是忍不住沉浮不定,略微斜身,平靜而問,「不過什麼?」

    「你忘了西召與北倉是聯合出兵攻打遼鳶的麼?此番雖未吃苦亦未撈動好處,可兩國合力始終要比遼鳶大出許多勝算,現在雙方死傷慘重大同小異,可西召與北倉還有後備軍,也就是說下一場戰役兩軍交戰時北倉的軍隊裡不會出現傷員,而遼鳶卻說不定,你明白嗎?我知道你只關心遼鳶帝的安危,可如果遼鳶軍受挫,御駕親征的遼鳶帝又豈會安全?」

    宇凝卿的臉色愈來愈沉,方才攜入發間的那朵落花隨風繾綣而去,餘下青絲飛揚,道不盡的落寞與悲傷,是啊,她只一味的顧及軒轅琅的安危,忽略了軒轅琅人前的身份,她是遼鳶帝,如果遼鳶大軍出事,他將受到的挫傷又豈能倖免?

    「他答應過我不會有事的。」

    好些日子了,終於見到她麗顏上呈現一抹慌亂,淺淺的,卻能讓人輕易捕捉,宇凝芸起身走到宇凝卿身邊,輕輕的攬她入懷,「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做好心理準備,戰場上刀劍無眼,更何況你既是已篤定心意與他決別,就該把他完全忘了,他的生死安危都與你沒有關係,我知道忘記他你會痛苦,別擔心,皇姐會陪著你一起努力,咱們一點一點慢慢來,總有一天你會忘記他的。」

    淚水好像早已枯竭,宇凝卿此時內心再難過,胸口再酸澀,清澈的眸中也溢不出一絲濕意,只是覺得眼簾好沉,沉得讓她想永遠睡去不再醒返。

    自從下午那番較為嚴肅的對話結束後,宇凝卿的神色就一直不對,她的擔憂太過放肆,一點兒都沒有開始忘記遼鳶帝的跡象,甚至根本就不曾忘記絲縷,宇凝芸有些擔心,宇凝卿如此下去總有一日會抗不住。

    夜漸深,安慰宇凝卿別胡思亂想後離開踏出門外,燈籠下長長的影子度過曲廊,耳邊竟是春蟲淺小的低鳴,如此寧靜和諧的夜,何以要染上戰爭和鮮血。

    臨別前宇凝卿已是沐浴更衣,看著她向來單薄的身子又添冰涼,宇凝芸的心中很是難過,漫漫長夜絕,夜深人靜時,她又獨自思念誰人?輕輕的擺了擺頭,迎面走來巡夜的士兵,個個手執長茅,踩著整齊的步子擦肩而過,那一股肅殺之氣,惹得宇凝芸一陣暈眩,看來戰爭的影子,正漫延各處,那緊張的氛圍不至戰幕不會結束。

    微微搖身,夜風輕掀裙擺盪起漣漪,青絲拂過面頰,清靈的玉目斂下些許光澤,捋發於耳後,手還不曾擱下,眼前突然出現一魁梧的身軀,驚得宇凝芸滯愣瞬間後,瞪大雙眸,隨即斜影言道:「林將軍還未就寢。」

    聲音依舊不帶溫暖,冷寞的容顏透著厭惡,淡淡的眸色更彰顯著不耐煩的心緒,然林棟已然習慣,自從對她言明自己的意願後,她於自己的態度愈發的漠然,不過不要緊,女人嘛,再沒得到之前,總會使些小性子,林棟如此作想,立即笑開了,「近日戰事頻頻,城中不安全,本將軍不放心長公主,特來探望。」

    探望?探望不去她的住處,那有截在半途的?宇凝芸為林棟的借口感到可笑,卻又思慮著如何將他擺脫,「勞林將軍掛心,身置城主府內,又有巡邏的將士,凝芸自然安全,夜深了,將軍請自便吧。」說完,單手縛後便要離去,不料竟被林棟迅速退後一步,又將自己擋下了。

    拎著心警惕的看著林棟,燈光下他的模樣更加令人恐懼,那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宇凝芸體內的每處神經都凝集在一起,啟口言道:「將軍這是何意?凝芸今日累了,請將軍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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