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拉開房門,宇凝卿還是決定盡早離去,這是非之屬地,久了總會讓人發覺蹤影,能避則避,此時更不宜冒險。
這座宅院並不大,出了門拐一個彎就見到大門所在,宇凝卿小心冀冀的聽著在一個屋子裡,放朗不絕於耳的笑聲,好像有讓人十分愉悅之事,其實做個平民,也不見得會抱怨命運不賜錦及玉食之公,緊緊的抱著包袱,移步踏下台階,纖長的身影立即讓皎月披上薄薄的光暈,地面影子瞬時若水流淌。
漸臨場院正中,內心的緊張與忐忑終要落定,一側卻突然冒出一個男音,「喂,你怎麼還不到何班主那兒去領錢?」
宇凝卿聞聲駐足,在夜風中的纖姿連地面上的影子都隨之僵硬,迫使自己冷靜,宇凝卿望著那近在眼前的大門口,疾步而去,可她依舊沒那出聲之人動作迅速,在他欺身至身側時,宇凝卿立即偏過身去,驚得掌心細汗直涔,指尖泛白。
「快來人啊,有賊。」男子突然朗聲一吼,重重不斷的腳步聲讓宇凝卿的心剎那間沉入谷底,眸角的餘光掃到那惟幾步之遙的大門口,興歎顫抖不已。
「有賊,賊在哪兒?」
「那個賊不要命,敢到我和勝班偷東西?」
「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
如潮水般的疑問在洶湧於院中,每個問題都似一根繩子,將宇凝卿勒得緊緊的,冰森森的痛疼,她的神經緊繃似弦,一觸即斷,那餘音彷彿已迫不及待從身子裡溢散出來,宇凝卿站在牆角,背對著一干眾人探尋與費解的目光。
何班主站在最前面,心裡頭懸起警惕,只因有人把他喊作是賊人,「喂,你轉過身來。」那牆角之人未動,身子卻顫動了一下,這身裝束是男的,他料想一個男人不該如此膽小罷,於是又喝了一聲,「你再不轉過身來,我就拉你去見官。」
見官?那不就等於直接將自己送回靖王府了麼?宇凝卿此時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她的心不在那裡,奢華的牢寵束縛依舊會讓她崩潰。
「我們班頭讓你轉過來你沒聽到呀,讓我們看看你都偷了些什麼?」
眾人正道莫不是這賊人是個啞巴之時,牆角處之人緩緩開始轉身,先是那斜轉的臉龐,不過是一襲傾姿之廓,便讓在此的眾人一陣詫驚錯愕,淡淡的月光灑落在他肩處,一縷青絲隨風襲落唇畔,雙目燦若春華,皎若此刻當空之月,曲眉未染色,卻似鉛華洩傾,猶憐無駁。
瞳仁溫潤如玉,微轉時透盡愁緒落寞不安,一襲微斜之姿,讓人赫然發覺她該身置雕樑畫棟,桂花香濃的月庭厥宮,容人嚮往心馳,不該落墜這凡塵俗世之中。
她的男裝打扮很失敗,轉過身來之時便讓瞧出無數破綻,還著繡花鞋,十指纖白若蔥,戲服寬鬆不合體,連綁在頭頂的青絲都繁亂無緒,神色有絲慌亂閃躲,屬於女子的細膩柔弱在她身上盡顯無疑,故爾她出現在此的目的更讓人疑惑。
何班主上前一步,宇凝卿嚇得嫁後一步,她要保護自己,儘管她的方式方法那麼蒼白無力,警惕的盯著何班主,拎起所有的精神盯著他,聽著他開口言道:「姑娘,你為何穿著我和勝班的戲服?你深夜不歸家,又不像是個做賊之人,你到底意欲何為呀?」
姑娘?宇凝卿略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束,先前還有些信心,在見到那對繡花鞋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麼的滑稽可笑,「請這位先生莫怪,小女子擅取貴班服飾實屬無奈之舉。」
語聲得體,空靈若鶯,這女子決不會是尋常大家閨秀,何班主繼續言道:「你穿了我和勝班的衣服,總該得有個原因吧。」
「實不相瞞,因為一場變故,小女子家破人亡,一年前姐夫去逝,相隔半年姐姐客死異鄉,姐姐餘下遺憾要與姐夫團聚,小女子為完成姐姐遺願來到此處,不幸又遇仇家追捕,匆忙間覺得女子出門有所不便,可我又身無分文在身,機緣巧合之下,這才取了貴班的衣裳想女扮男裝,可不曾料想,還未出門就讓貴班給發現了。」
何班主見她不像說假話,且眸光傷感無依,彷彿在回想極其痛苦之事,眸角的淚光在月下瑩瑩閃爍,漆黑細密的睫羽輕眨之時,猶如兩隻蝴蝶影子停落,想輕輕的撲走女子的哀傷。
「姑娘,你這個樣子跑出去,也會輕易讓你的仇家發現,反正天都這麼晚了,今夜你就在這兒住下吧,明天再讓桃子給你好好的收拾個男裝。」
何班主這樣說著,就有一位模樣生得乖巧的女子從人群中走出來靠近宇凝卿,宇凝卿感激的望了一眼何班主,「謝謝這位先生。」
桃子扶著宇凝卿朝一側走去,班中有男子說開了,「班主,這女子生得好美呀,就像月宮裡的嫦娥一樣。」
「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今天在靖王府裡表演時我還刻意看了看北倉公主,那公主也算是金枝玉葉,貌比貂禪,可在這女子面前,那簡單就一天一地。」
「長得這麼好看也要遭仇家追,我要是有武功,一定英雄救美。」
……
先前有人說到靖王府,何班主不由得泛起思量,這女子並未言明她是如何來到這院子裡的?希望不要留下個禍事才好,揚了揚手,朗聲道:「好了,好了,別個個都想著做美夢了,趕緊去睡吧,明天還得排練呢。」
「好了,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