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流淌了一庭院的雍容華貴,薄薄的一層光暈,耀得朦朧間的凡塵,猶如一場虛無飄緲的夢境。
躺在床榻上的人兒,肌色蒼白如雪,絳唇亦不帶血色,額間滲湧的細汗已將擦拭之人的手帕染濕,雙目緊闔,驟擠的眉宇似有訴之不盡的痛苦與難過。
晌午時分,宇凝卿清醒過來,方一睜眼,便憶及昨夜夢中所見,在現實生活中任她如何的壓抑,可夢是最老實的,呈現出人性最不願承認的脆弱。
好頭痛,掙扎著想要起身,剛弄出點兒動靜,便有侍婢急忙近前,「小姐,你昨夜高燒,現在總算是退下了,現下身子感覺如何?若有不適,奴婢再去尋大夫前來看看。」
靠在床頭,後背的傷勢也痛得不那麼歷害了,還記得昨日昏厥前最後一抹印象,她見到軒轅琅讓葉忠帶走,儘管他回望自己的眼神有多捨不得,有多不願意,可那種情況他無能為力,而葉忠的心裡自然是軒轅琅最為重要,捂著被哥哥扇打的臉龐,痛意不在,取而代之麻木一片。
「是你照顧我一晚上麼?」忽略她相尋的問話,宇凝卿答非所問,她不期待什麼,心裡的委屈已經不再清晰,或許是因為不重要了罷。
侍婢搖頭否認,「上前夜是梁公子在此照顧小姐,後半夜西召郡主差人來請,梁公子就離開了。」
越是後面的話,她說得越小聲,當然是因為這些日子府中與自己相關之事,大到老主子,小到燒火丫頭,大伙都有所聞所見,她有些顧忌乃情理之中之事,殊不知此時的宇凝卿,已並不在乎了,就若哥哥奪回東蘺又能如何?逝去的人再也不可能重生。
指尖觸到枕下的硬物,宇凝卿擱在掌心凝望,玉親王妃說得對,人都是會變的,在慾望與欺騙面前,所有的堅持與等待不過都薄如窗紙,經不得任何考驗,皇姐,從今以後,你要保佑卿兒。
宇凝卿輕撫著掌心的雲佩久不吱聲,惹得侍婢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讓她不高興了,剛想作聲道歉,卻意外的聽到她說:「我餓了。」
侍婢訝然的望著她,這回小姐醒來到是和前一次不同,不但有說話,還要東西吃,愣神過後,連忙言道:「是,是,奴婢這就去端米粥過來。」
吃了東西,又服下苦澀的藥湯,不論她有多不習慣那味道,現如今她只有一個人了,如果連藥汁的味道都抗不過去,那麼以後的日子要怎麼熬。
「我背上的傷勢,大夫怎麼說?」看著轉身持碗於台的侍婢,宇凝卿輕聲問著,既是沒讓太子哥哥一巴掌打死,就得為自己做些事情了。
侍婢說:「小姐身上的傷勢復發,好在不是很嚴重,大夫說只要安心調養,不出一個月便會痊癒。」
略微的頷首,侍婢的話讓宇凝卿放心不少,接下來誰也沒在說話,垂眸間,睫毛的暗影散在臉頰,似展翅的黑蝶正綴入花間休息,她想到了軒轅琅身上的纍纍傷痕,此時還無消息傳來,葉忠帶著他該是逃掉了罷,可哥哥決不會善罷甘休,軒轅琅對他而言就若遼鳶的咽喉,這一逃脫,對於他的復國計劃又要無休止追逐一番,打自己一巴掌,該是便宜了自己才是。
另一侍婢走進來,盈身一禮言道:「小姐,梁公子與西召郡主來看您了。」
宇凝卿胸中一歎,若是梁子俊,他大可隻身進來,此時多了個西召郡主,他也在乎起這形式來了,「不見。」
那侍婢離去傳話,宇凝卿吩咐人將窗欞全部敝開,她喜歡那種滿室秋風的感覺,繚繞著簾帷紛飛,漣漪似湖面讓疾風踏過的白浪。
可當她想闔上眼來休息時,屏風外響起的沉重動靜顯然那侍婢的傳話並未奏效,斂下峨眉,宇凝卿起了幾分不悅,眸光淡漠的看著屏風一側出現在的一男一女兩抹身影,「我說過不見,你還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