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落良久,軒轅琅都不敢去看宇凝卿此時有何所應,就這樣靜靜的擁著她,似她熟睡了過去,而自己則正待她清醒過來。
猶記得那是玉郎哥去逝後半月,宇凝卿不忍見皇姐整日以淚洗面,便去找父王下旨允許她帶皇姐出宮散心,可剛到御書房外,就聽到父王大發雷霆之聲,她被嚇得不輕,印象中父王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任何人說過話,問了守在房外的公公,得知那時在御書房裡的人正是太子哥哥。
按照軒轅琅所言的時間來推斷,那時應是父王回信過後之事,那麼,那時父王該是知道王兄的所作所為,方猶為震怒,可也是那個時候,遼鳶已開始準備揮軍攻打東蘺了,按照軒轅琅的脾氣,就算父王有心彌補,不過也都是無濟於是之舉。
這便是他毀盡東蘺的原因了罷,聽到這樣的事實,也怪不得太子哥哥與梁子俊拐彎抹角的不讓自己知曉真相,如果不是太子哥哥種下惡因,東蘺又怎會遭受這樣的惡果?她曾一味的埋怨天不睜眼,到頭來,天從未合過眼,他將什麼都看得清透極了,自己的那番恨怨與盤問,不過是場可笑的掙扎,「如果那日我不曾悄然追隨皇姐離宮,而是死在父王母后身邊該有多好,活下的命運,也不過是一味體會背叛與欺騙。」
「這個世間本就如此不堪,難得遇到一份真摯,卿兒,你教我如何放手?」
「你這一廂情意的想法,為何非得強加於我身?」
看不見她此時表情為何,然手背上點點濕潤,卻讓他感覺到她的口是心非,「你知道我並非一廂情願,你來了,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承認一下自己的心意,看清自己的心意,就讓你這麼為難麼?」
那是一份不可能的心意,就算沒有梁子俊的背叛,他毀了東蘺,毀了父王善待的東蘺,這條寬闊得一望無際的溝壑,根本無法逾越,直起身子,提手輕抹掛在麗顏上的淚珠,宇凝卿輕聲道出兩字,「好難。」
是真的『好難』麼?他知道事實並非她所言那般困難,她過不去的,是心裡的那道坎,東蘺如今上了遼鳶的版圖,就算他毫無興趣於江山,為了宇凝卿放棄東蘺,屆時群臣也不會同意,且更會讓王兄為難,既然上蒼不曾讓他生放棄的善心,那麼,自然不會讓宇凝卿遠離自己的視線,不論彼此的身份是什麼,他想得到的,何曾不可擁有,不過是這次難為些,得讓自己用心來換罷了。
軒轅琅正欲說些什麼,有人端著飯菜走了過來,因著門讓宇凝卿鎖了,來人只得將飯菜從牢柱間送入,宇凝卿一盤一盤將兩盤菜和一碗飯端到軒轅琅面前,安排送飯守衛也真聽話,她說餓了,他就吩咐送一份菜過來,宇凝卿已經懶得再向守衛咨詢答案,此時的她不用想也知曉原因。
不經意間瞥到軒轅琅身上的傷痕,破碎的衣衫根本就不能遮擋多少,甚至於與敝開沒多大區別,再看眼前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就算宇澤成是他的親哥哥,梁子俊是她曾相信之人,此時也不得不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番,為了以防萬一,宇凝卿徒然將飯菜端到一邊,準備自己先吃。
可當她筷子夾著的菜方觸到唇邊時,手腕赫然讓軒轅琅欺身捏住一顫,菜全掉在雜草上,可誰會去在乎呢,她只是錯愕的回眸望著軒轅琅那雙攜著犀利之色蘊含溫柔之情的狹眸,他好像能洞穿自己內心所疑,說:「要吃一起吃。」
宇凝卿心中一激靈,連忙偏過頭去,作勢不明白軒轅琅的用意,「你在胡說什麼?」
鬆開她的手腕,軒轅琅歎息道:「你如果不清楚我的意思,怎知我在胡說?」
這回宇凝卿詞絕,她眼神裡的閃躲雖不明顯,可若是軒轅琅,能被看出定是必然,緘口不言,她在努力的維護著某些人在內心早已轟然塌倒的形象,欺騙別人很累,欺騙自己又何易?
「如果飯菜裡真有毒,反正我也都已傷成這般模樣了,和你一塊兒死,此生也了無遺憾了。」
他的語色很雲淡風清,彷彿這裡不是令人犯怵的地牢,而是一片春光爛漫的山野林間,他正欣賞著入眼的秀麗景致,享受著春風襲面的溫柔之感,軒轅琅的話徒然似一塊巨石壓在心裡,這樣的害怕讓她想到當初皇姐離開時的情景,不論她如何的呼喊與挽留,皇姐終是香消玉殞,撒手逝離。
「可我不想讓你死。」說完這句話,不待軒轅琅反應過來,宇凝卿又夾了一夾菜放入口中細嚼後嚥下,之後是米飯。
軒轅琅沒有應聲,只是微微的笑著,體味著宇凝卿不願承認的那分體貼與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