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對這個女子是特別的,特別到了那種連他都錯愕的過步,她真正的身份成謎,可曾有聽得陛下言及她是俘虜,俘虜一詞莫過於戰爭,而離遼鳶最近的戰爭也惟有東蘺,那麼她是東蘺之人便無可後非,也就不奇怪她為何討厭陛下了。
本來王會傾身救個女子,已讓文武百官萬分猜忌,然而那女子懷中有小郡主,都知曉王寵小郡主,那樣的舉動也不過是想保護小郡主而已,她這才逃過死劫,雖無功,卻也無過,因為她是宮婢的身份,捨命救主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但那群百官員也不是那麼那糊弄的,只因救郡主那個宮婢實在太不像個宮婢,甚至於說她是遼鳶後宮的主子都不足為奇,於是他們有所反應,以相國為首,都想見見這個宮婢,但不知玉親王爺做了些什麼,這件事情突然不了了之了。
然而玉親王離開芊華殿時的那番話,卻又讓高福不得不對宇凝卿的所有行為細節更加注意,只因玉親王神色嚴肅的對他說:「宇凝卿接近陛下時,你一定要好好盯著她。」
高福自然不懂,但他仍是頜首應下,他不懂為何玉親王在說這件事時表神從未有過的嚴謹,他不懂既是擔心,為何還要讓宇凝卿出現在芊華殿?
攜著一身淡薄的月光,宇凝卿入了芊華殿,所謂守夜,就是夜深人靜時,僕婢們守候在主子室中,待主子半夜有何吩咐時,好隨機侍候,在東蘺宮時,她就常常半夜三更要水喝,那個時候,侍婢冬兒都會笑著遞上一杯溫水。
想到玉親王爺的吩咐,高福自然不敢怠慢,一眨不眨眼的盯著宇凝卿,她走到那裡,他的目光就跟到那裡,很少見到宇凝卿笑,往往那不經意見的展露,才會讓所有人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她不喜歡陛下對她的態度,可陛下除了一些薄怒外,容忍了她所有的不敬與冒犯。
軒轅琅背後的傷用繃帶護著,儘管如此,仍能看出他被火灼傷得不輕,他趴在龍榻上,顏容朝裡,讓宇凝卿看不見他此時到底是何表情。
離龍榻越來越近,宇凝卿移動的步履徒然覺得沉重起來,明明觸手可及之處全無一物,可她卻感受到一股強勁的阻力,與此同時,那龍榻上趴著之人,又彷彿釋放著什麼,又將她輕而易舉的吸引住,情不自禁的傾身前行,在這一阻一引之間,宇凝卿的心像有百隻手在揉著,搓著,讓她難過得叫不出來,喊不出來。
軒轅琅護著自己時那雙複雜的眼眸,好像在芊華殿中無處不在,宇凝卿抬眸四望,柔和的燭光,搖擺的落地帷幄,還有不遠處,滿月冷窗。
望著榻前青絲餘下,或許因著炎熱,他的身上連薄被都不曾披得,佇立在榻前,宇凝卿彷彿毫無生息的望著,她眼中的恨意突然氾濫,發生在東蘺的一切洶湧在腦海,她永遠都不會忘卻那日她在東蘺宮中蕩鞦韆,回想著三王兄與二王兄,母后突然急匆匆的找到她,神情焦急的讓她換上宮侍的衣裳趕緊離開,她問原因,母后說遼鳶打來了,就這一句話,讓她的一切天堂與地獄般戲劇性的巔覆了。
不下一刻鐘,東蘺宮便哀嚎一片,她擔心父王母后,逃到幾乎宮門口時又折返,在大殿裡,她看到父王倒在血泊裡,母后抱著父王的身體悲慟欲絕,她被嚇著了,隨即又見母后拾起躺地的劍插進了自己的身體,她大叫著母后衝到她的身邊,母后就那樣微笑的看著她後合上眼簾。
有宮婢認出了她,告訴她遼鳶軍快到這邊來了,拉著她趕緊離開,她含著淚離開,卻又在另一處見到皇姐讓遼鳶軍拖離東蘺宮,她擔心皇姐,她不能再失去皇姐,掙開了宮婢的手,跟上了皇姐讓人抓去的方向。
最後皇姐還是離開了她,遇見軒轅琅,那是她所有怨與恨的結合體,她不止一次想殺他,可也沒有一次成功,反而讓他有更多的機會羞辱自己,或許,現在是個機會,宇凝卿這樣想著,可她也這麼做了,取下頭上的惟一一隻髮釵捏在手裡,眼前重複的路過父王母后離世時的血腥,她告訴自己這是絕佳的報仇機會,只要她動手,最後結局那怕是死,她也為東蘺的亡國做出過一點兒貢獻,眼神裡的恨意愈發的濃烈,宇凝卿的手抬到她預料可一舉讓軒轅琅斃命的位置,有夜風透過窗欞,徒然將她的手吹得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