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駐軍之處,仍是崇山俊嶺,方圓數百里都讓軍隊把守了起來,想來東蘺國也不弱,不也被遼鳶毀了麼?那日與皇姐逃離,倒是慶幸沒讓人看見,可她再回到軍營時,卻怎麼也找不到皇姐的那枚雲佩,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尋找,只好一路隨軍而行。
手臂上的鞭痕已發炎了,開始兩日還可抑忍,可現在已到手不可提的地步。
那日重新回到伙房,當事的伙夫頭埋怨她未將碗洗好,而是去偷懶,於是恨恨的賞了她一鞭子,俘虜失蹤一事,雖令那小將軍火過一陣,但終是沒牽扯到一個啞巴伙夫身上,她逃脫了死罪,卻避不開這一肉經分離的痛苦。
夜,已深沉,天邊的繁星耀眼如水晶。
宇凝卿脫下帶異味的外衫,藉著星光看著手臂上的紅腫,用溫泉水輕輕的洗著,她不懂醫藥,更不敢去遼軍醫師那裡找藥,就算去要,人家也不見得會給一個打雜的伙夫恩賜。
傍晚時聽幾個伙夫聊起過,說這山裡有溫泉,她擔心手臂上的傷繼續惡化耽誤她找雲佩,只好冒險出來一試,沒想到上蒼垂憐,真的讓她找到一汪大溫泉,聽宮裡的御醫說過,溫泉有治病的療效,宇凝卿不知那療效是什麼,更不知是不是能治她手臂上的傷,如今她要活著,也只能死馬作活馬醫了。
清洗好傷口,先有的刺痛正漸漸消失,心中一喜,這才好好的打理起自己來,國破家亡,現在她沒有資格每日花瓣沐浴,天天宮侍成群,洗了臉,理了青絲,她,再也不想看到那張毫無表情的面,所以,自始至終都未注意溫泉裡倒影的影子。
四月的天氣已漸熱,可夜晚仍清涼,好在此處溫泉的熱氤,讓此時衣不遮體的宇凝卿不會有染上風寒的危險。
腿曲在溫泉邊上,手有意無意的撫著溫熱泉水,微斂的眉,凝集了悲傷的思緒,宇凝卿沉浸在感傷裡,沒有注意到溫泉的另一邊,早已站著一人,來人怒視著她的存在,可對面讓他幾晚休息不好的禍害居然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出現。
此時有機會將她看清,春山如眉,眸似秋水,臉頰顯略蒼白消瘦,卻將那份女子的贏弱美呈現得淋漓盡致,她癱坐在溫泉邊,雙眸斂思,眉宇彷彿有化不開的愁緒,一手支撐著泉岸,束素之腰微顫,亦能感受到那輕盈的體態。
她的手臂受傷了,看樣子好像是鞭傷,又想到她到底是誰?怎會出現在這裡,且不遠處就是他的軍隊,他清楚他的軍隊對於女人是如何的如狼似虎,她若現身其中,那到最後定會連根骨頭都剩不下,想過去抓住她,不料卻蹋到一塊小石頭,而小石頭又不偏不移的滾落入溫泉裡,終發出了聲音。
『叮咚——』一聲,在靜謐的夜色下別樣清晰刺耳,宇凝卿驚回了思緒,眼光自然而然的朝聲源處望去,當見到一陌生男子佇於對面,心頓時揪了起來,他的眼眸很黑,黑得望進去就如置身地獄,鬍子佔了他幾乎半張臉,她看不清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只是那駭人的氣場已讓宇凝卿倉皇無措,又在注意到自己衣不避體時,急忙胡亂的將散下的衣裳往身上攏,在他向她抬步的瞬間,迅速起身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