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來林中倒地的樹木,扯來攀枝的樹籐,纏在一起,勉強可稱為一個木筏子,又將皇姐搬到上面,採來許多的野花鋪滿木筏,當將拖著木筏子走到河邊時,日頭已全懸於空,而她的手也傷痕纍纍,紅腫不堪。
皇姐愛乾淨,她不能讓土髒了她的身子,宇凝卿撕下身上一塊衫布,用河水洗了又洗,方為皇姐擦臉拭手,望著水中倒影,宇凝卿已認不出自己了,記得那日母后死了,她見到皇姐又讓人抓走,為了逃命,母后早已讓她換上了宮侍的衣服,跟隨著被抓的皇姐,在遼鳶軍帳外徘徊,走得偏了些,卻被誤認為是伙房一個剛新來伙夫,就這樣,她被帶進了遼營,當時,一路追著抓皇姐的軍隊,在途中她已摔了數摔,渾身髒亂不堪,活像個乞丐,有人抱怨說她太單薄瘦小,要將她趕出去,一想到皇姐就在這裡,她便立即勤快的找活幹,人家看她賣命,嘟囊了幾句也就讓她留下了。
解下全束於頂的青絲,用衫布洗去臉上的污濁,頓時發現倒影中的人分外陌生,以前的這張臉無時無刻不充滿笑意,何時何地都是歡愉,父母寵她,兄姐疼她,她慶幸自己是父母的女兒,兄姐的妹妹,他們是她的一切,可現在一切都變了,一個個離她而去,皇姐又安靜的睡在這裡不理她,她笑不出來了,再也找不到笑的理由。
曾在御花園中遊戲時,皇姐親手編了個花環給她戴在頭上,說花環比珠釵好看,於是她找來花草編了個花環戴在頭上,俯身言道:「皇姐,卿兒手拙,沒有皇姐編得好看呢。」皇姐,再也不會給她編花環了。
輕輕用手一推,木筏子便順著水流遠去,宇凝卿注視著那漸漸遠去的木筏子,雙手微抬,一上一下的舞起來,三王兄死的時候,她跳了這支舞,二王兄死的時候她跳了這支舞,父皇母后歸去的那天,她跟隨皇姐時躲在破廟裡跳了這支舞,現在面對著皇姐的離開,她又跳起了這支舞。
這舞是哥哥姐姐最喜愛的,編舞的人是皇姐,可她偏說由自己跳得最好看,可現如今,每跳一次,就代表著她就送走一個至親之人,現在送走了皇姐,終於不用再跳這舞了,因為無人再送,腳步微旋,河面上掠過一隻手影。
已時至晌午,然林間的霧卻未盡數散去,透過朦朧,能清晰的見到一女子在河邊翩然躍起,她的衣著下次樸素極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綺年玉貌,韶華之容,陽光投下的金線,讓她的周圍變得五彩斑斕,層層耀眼的光暈猶如祥氣一般繚繞在她身邊,舉手投足間的惟美讓正銳眸凝視之人闔眸泛起思量,他記得這舞的名字,這是東蘺國長公主編著的舞,名喚——踏雲。
突然有風吹過,揚起幾縷發青拂面,綾亂的飛舞著,似攜著無盡的淒然,想再看清楚些,可待他穿過薄霧臨近河邊之時,惟有嘩嘩作聲的流水,她——彷彿深深的隱進了迷霧裡。
猛然睜眼,蒼鷹隼般的凌目閃過幾許惱人的殺氣,坐起身來,厲聲沉語:「該死的女人,竟敢數日闖入本王的夢裡,若讓本王找到你,真是饒你不得。」
隨即掀被下踏,步履攜帶的疾風讓燭火與燭身飽含分離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