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鬆了口氣,世界終於清靜了。
這個時候耳邊卻響起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只是有些沙啞:「謝天謝地,你在這裡。」
澈兒明白了,這不是夢,是他來了,他來找她的嗎?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她和他再也沒什麼話好說,所以,他還是離開吧。
澈兒感到那股熟悉的氣息來到了她的床邊,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但卻堅持沒有睜開眼睛。
「澈兒,你不用說話,只要聽我說就好。」景赫清了清嗓子,聲音依然沙啞。
「其實,我最開始很排斥回到李家,每一個人對我都是陌生的,並且一回去,他們就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我不喜歡那裡,因為那和我從小接觸的環境一點都不同,但是直到我看到了你……」景赫說到這坐在了澈兒的床邊,將臉對著窗外的日光。
「你知道嗎?我當時看到你就覺得你好美,就像天上的月牙,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也許紐約的生活也不會那麼難過了,因為有你。」景赫說到這笑了笑。
「爺爺讓我用生命去保護你,姑姑也這麼說,於是我就把你當成自己的任務了。我發現每個人都很喜歡你,尤其是爺爺,母親說我一定要和每個人搞好關係,最重要的是和爺爺的關係,可是我怕大家不喜歡我,於是我就想,只要我和你在一起,能保護好你,是不是爺爺他們就會喜歡我?」
澈兒輕輕咬住了下唇。
「後來我就發現,再也離不開你了,尤其是你離開之後,我無時無刻不在盼著能去巴黎看你,後來我有了一個正當的理由,那就是為你輸血,這讓我很慶幸,你不知道你被綁架的時候,你在河裡被水沖走的時候,那些我以為會失去你的時候,包括我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所有支撐我的信念就是能和你在一起,為了這些,我可以放棄一切,只為了和你在一起。」
澈兒發覺已經干了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湧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是怎麼了?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還對你說出了那麼重的話,也許還是我內心的自卑這個魔鬼在作祟,我無法戰勝他,但是這一晚,讓我認清了一件事實……」景赫說到這,轉過頭,對著澈兒,在看到她眼角的眼淚後,伸出一支手指去為她擦拭,澈兒本能地別過頭。
「澈兒,我不能沒有你,我說過我感謝你的父親讓我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寧願失去生命,也不能離開你……」
停頓了一下,景赫平復了一下情緒。
「如果說我利用了你,我不否認,我最開始就是利用你想讓爺爺喜歡我,後來我也一直在利用你,我利用你來支撐我能熬過在李家那麼艱苦的學習生活,後來受傷了,我利用你當成了我的精神支柱,好支撐我拖著已經殘疾的身體活下去,直到現在,我也在利用你,因為我發現,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是,原諒我,澈兒,我求你原諒我……」
景赫的聲音到後面越來越抖,也越來越低,直到發不出聲音,因為他將臉埋進了雙手之中。
「原諒你也可以,但是必須接受懲罰。」澈兒的聲音突然傳來。
景赫忙回頭看澈兒,於是澈兒對上了一對滿是血絲的雙眼和從裡面射出來的滿含悔恨和驚喜的目光。
「好,你說,什麼懲罰我都能接受。」景赫忙回答。
「去廚房煮一鍋紅棗豆沙甜湯,然後自己把它喝下去。」澈兒面無表情地說。
景赫愣了愣,「如果我喝下去,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
「還要再看你表現。」雖然氣已經消了大半,但還是不想就這麼原諒他。
「我去。」景赫起身就要去廚房,卻被澈兒一把拉住,景赫不解地望著她。
就看到澈兒的嘴角不斷地彎起來,「真去啊,傻瓜,我原諒你了。」
景赫定定看了澈兒一會,然後彎腰將她擁在了懷裡:「對不起,對不起,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對你,再也不讓你受苦,再也不讓你就這麼離開……」
「赫,你還是去廚房吧……」澈兒被景赫抱了一會,突然說道。
「怎麼,你反悔了?」景赫忙捧起她的小臉問道。
澈兒現出一臉為難:「不是,是我餓了。」邊說邊指了指肚子。
景赫這才鬆了口氣,倒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用力地刮了刮澈兒的鼻子。
……
五年之後,在一個不知名小國的鄉下,一家幾口正在莊園的原野上畫像。
擔任畫師的明顯是父親,母親帶著一頂寬沿的草帽坐在半山坡,她懷裡抱著一個正在吮吸奶嘴的嬰兒,這會好像要睡著了,她的左側坐著一個三歲大左右的女孩,她手裡拿著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目光一直在追著一個不斷地追逐蝴蝶的四歲大的男孩,嘴裡還一個勁發出咯咯的笑。
「爹地,你怎麼還沒畫完啊,也太遜了吧。」那個小男孩邊跑,邊對著他父親做鬼臉,嘴裡還不忘記糗他。
男人直了直腰,「拜託,你們一直動來動去的,我怎麼能畫得好啊,你看看你妹妹們,比你老實多了。」
「赫,你快點吧,我這也要睡著了,早就說了拿相機拍下來再對著畫,這一下午都要過去了。」抱著嬰兒的美麗少婦也忍不住附和著兒子向丈夫嗔怪道。
「唉,正是因為有了你們這樣的人,這藝術才要消亡,那乾脆就拍照好了,還費那麼大勁幹嘛?」男人邊說邊無奈地搖頭。
「爹地,媽咪,你們看看,是不是來客人了?」三歲女娃突然伸出一隻小手對著遠處一條小路上行駛過來的車子喊道,因為這條小路的盡頭通向的是他們的房子,所以一有車子,肯定是來他們家的。
四歲男娃也放棄了追蝴蝶的遊戲,踮起腳張望了一下,然後歡呼:「是成泰叔叔和玄子阿姨的車子,哦也,肯定又會有新玩具了。」
聽孩子們這麼一說,少婦也不管丈夫的畫了,抱著嬰兒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自言自語道:「今晚又有人替我們做飯了。」
「等下,那我的畫?」男人也跟著兒子去張望,一回神,發現模特們早就沒影了。
夕陽西下,一襲長裙的澈兒懷裡抱著小女兒,另外一對兒女在她的左右奔跑嬉戲著,她們幾個人都沒叫上他就回家去了,只留給景赫一大幾小披著晚霞的背影,這幅畫倒是不錯呢,正想著,發現她們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忙收拾畫架追了上去,順手抱起了一個女兒,任兒子牽起他的衣角……
夕陽的餘暉灑滿了原野,風輕輕地吹著,花悄悄地開著,而幸福,也和著初夏的草一樣,在瘋長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