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澈兒想要來中學體驗生活的想法真的是沒有做過任何前期調查的異想天開,當她坐在這裡聽了20分鐘這個張老師,也就是班主任的課——英文課之後,她開始昏昏欲睡了。
這個英文課本澈兒翻了一遍,也沒什麼,都是很日常的文章,就丟在了一邊,在她看來,語言這個東西,就是那麼回事,你能看懂、聽懂,能說出來就可以了,它其實並不是一門科學,而是種交流的手段和工具,沒有必要深究,除非你是要立志當一名語言學家。
但是看這個張老師的架勢,似乎一定要將每個人都培養成語言學家似的。
這堂課是講解他們考過的一張試卷,老師在那用了將近半堂課的時間,分析三個介詞的用法和區別,態度之認真,神情之專注,讓下面同學們聽的也是非常認真,表情還充滿著敬畏,澈兒就不解了。
約定俗成的東西,大家都這麼說就可以了,有沒有必要去深究為什麼這麼說嗎?這就好比一堂語文課,老師用了半堂課去講解「的、得、地」的區別,而不是將注意力放在文章的含義、怎麼謀篇佈局上,這難道不是一種本末倒置?
這本來是個活的東西,感覺老師非要將它們弄得跟數學公式那樣清晰明瞭,並且固定下來,還強調絕對不能用錯,這樣看來,老外平時用的都不一定準確,讓土生土長的以英語為母語的人來這聽課都得聽暈了,都不見得能將這張試卷答高分。
澈兒抻著脖子堅持聽了一堂課,終於下課了,她暗自開心,可算熬過去了,這英語課真讓人難過。
下課時間十分鐘,澈兒誰都不認識,就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經心地翻校長送她的課本,一心二用地感覺到,周圍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這次下課,教室裡的人明顯仍然很多,要在平時,都跑出去了,本來她這個位置是教室裡最角落的地方,現在彷彿變成了中心所在,讓她不知道是應該受寵若驚還是應該無奈。
看吧,看吧,反正也不會看少一塊肉,自己也不會有損失,既然和人家不一樣,就不能阻止人家看,反正也就下課這幾分鐘,她就不信上課了人家還能再盯著她研究,習慣了也就好了。
上課鈴聲終於響了,大家都歸位,澈兒也重新打起了精神,等著這堂課,總不可能每一堂課都這麼無聊吧,她的被上一堂課澆滅的希望和好奇心又重新燃了起來。
可是這重新燃起來的希望當看到張老師再次抱著課本走進來的時候,澈兒彷彿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她是不是看花了?
手忙腳亂地翻出早上校長給她卻被她胡亂掃了一眼就不知道夾在哪本書裡的課程表,她篤定當時看的時候這一堂絕對不是英文課,因為她沒發現連著的兩堂課是一樣的,看吧,果真,這一堂應該是歷史課,澈兒對這個還很感興趣呢。
她倒是學過歷史,這樣的科目並不需要老師講解,而是自己看書就好了。
她涉獵最多的還是世界史,即便是深入到某個國別的歷史,比如美國、法國、中國這樣的和她身世密切相關的國別史,也都是站在整個世界的客觀角度去看、去高屋建瓴地分析這個國家,說白了就是個旁觀者的角度。
因為歷史書都是當初外公給選擇的,他刻意挑選的都不是本國人寫的歷史,澈兒後來還和外公討論過這個問題,她覺得本國人不是應該更瞭解本國的歷史,寫出來的不是更為可信嗎?為什麼要看外國人寫的呢?
於是外公就告訴他,你要想看清楚一個事物,必須要跳出來,在旁邊看,才能客觀。歷史也是如此,只有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才能看到真實的東西,也就是相對的客觀,當然沒有完全的客觀,因為歷史本來就帶有主觀性,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本國人寫歷史,容易受傳承下來的文化傳統和意識形態影響,這樣眼界也受局限。
澈兒當時聽得似懂非懂,並不能完全理解外公的說法,但是對歷史感興趣這件事卻是從小培養起來的,所以當校長問她是想去文科班還是理科班時,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文科班,理科那些東西,全世界都一樣,因為科學不存在國界線,全世界看到的都是一個內容,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管拿到哪個國家都是一樣的,而文化就不同了。
文化是有隔膜的,好不容易能有機會來中國聽課,怎麼能不感受一下純粹中國式的文化教育呢?
所以她非常期待聽聽中國的老師是怎麼講歷史的,這樣她也有機會對比一下站在不同文化的角度如果去看待同一件事,這也是支持她能熬過那堂令人崩潰的英語課的原因,因為還是有期待的。
可是,歷史課呢歷史課呢?怎麼憑空就沒了?難道英語老師還負責講歷史?中國的老師都有這麼強悍嗎?身兼多職,難道是老師不夠用?還是這個老師本身很厲害?在大學裡拿的是雙學位,既可以教英語又可以教歷史?當然像英語這樣子的課,澈兒覺得即使她沒有拿到相關的學位她也可以教,可是,因為上一堂課受到的打擊,如果真是的是她來講歷史的話,澈兒承認她先入為主了,她對歷史的興趣消失了一大半了。
然而。
「歷史老師今天有事,所以她的課臨時改為英語,我們接著上一堂的內容……」現實沒有容許澈兒過多的胡思亂想,張老師就給了她一個答案。
還好,歷史不是她上的,可是一想到還要像上一節課那樣再堅持一節課,澈兒就覺得無比絕望,她現在很想出去,等到下節課再來,可是看了看後門,被學生的桌椅堵住了,原來只是個擺設,根本出不去,再看看前門,算了吧,在全班的注視下走出去也是挑戰她的勇氣,澈兒沮喪地將下巴拄在了一隻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