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算是表白了吧,雖然不是什麼「我愛你」、「我喜歡你」、「我離不開」之類的很直白的表達,可是對澈兒來說,能說出這些,並不容易,這已經算是她所能表達的情感的底限了,所以當這行信息傳過去的時候,澈兒盯著電腦屏幕心跳不已,連呼吸不小心屏住了都沒發覺,看著那行字,她甚至都不相信是她自己寫出來的。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唐突,或者不夠矜持?舅媽講過,哪怕你再喜歡一個男人,也不要主動去表白,這同一個淑女所應有的做派不符,會讓男人不知道珍惜,澈兒還記得她當時就問過舅媽,那要是情不自禁說出來了呢,舅媽馬上就很嚴肅地回答她,在一個真正的淑女身上,絕對不應該有「情不自禁」這個詞存在,真正的淑女,一言一行,務必要經過深思熟慮,因為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代表著整個的家族形象,她們沒有資格隨心所欲。
好一個沒有資格,澈兒現在想到舅媽,就覺得心虛,她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違背舅媽教導的事了,最嚴重的就是——未婚就同男人發生了關係,雖然舅媽也講過為了家族的利益,必要時必須獻身,也為她做過這方面的令人臉紅心跳的培訓,但是舅媽萬萬也想不到,她獻身的對象竟然是她的兒子吧,雖然是收養的。
景赫竟然沒有回復。
澈兒想要寫點什麼調節氣氛或者轉移注意力,卻發現手指微微有些抖,嗓子也發乾,連吞嚥都有些困難,她感到有些窘迫,窘迫的原因倒不是向景赫說了心裡話,而是對他說了心裡話之後沒有得到對方的絲毫回應,澈兒覺得她現在急需去室外透透氣,不然真的是要窒息。
最後看了一眼屏幕,景赫還是沒反應,澈兒驀地起身,準備去窗子旁邊,卻突然發現電腦上蹦出了一行字,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地坐下。
「對不起,澈兒,我有些發暈,生怕自己理解錯了,你是說……我對你很重要是嗎?」澈兒不知道景赫這麼久沒回復,是因為忙著審案子,還是在對著自己剛才的那條信息分析,按理說那信息已經很直白了,難道他智商退步到了如此地步?不過她現在,也要仔細想想怎麼回復他了。
算了,既然方纔已經算是表白了,索性表白到底吧,就算是自己主動怎麼樣呢,她是肯定不會後悔的,畢竟對方不是別人,是「赫」——她打算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是,比孩子、比我自己都重要。」因為自己上一條信息得到了回應,所以這一條更加深入,而發過去之後澈兒也更加地緊張。
「那麼,這算是,愛嗎?」這次景赫沒有讓澈兒等,而是馬上回復了過來,雖然他另一隻手打字不那麼方便。
這是景赫第一次在澈兒面前提及「愛」這個字,澈兒沒想到他甚至比她走的更遠,他這明明是在逼她直面自己的感情,直面兩個人的關係,澈兒覺得她的手心全是汗,卻也被景赫鼓勵得心神蕩漾,此情此景之下,試問她要有多克制才能不流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感情?就算是她要當淑女,就算是她要矜持,就算是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愛」字驚得目瞪口呆,但她還是如同中了毒一般不能自已地在鍵盤上敲下了那個早就鐫刻在了心底的答案——「是」。
「我愛你。」毫無疑問這是景赫的回復,情理之中,卻在意料之外,澈兒盯著這三個字,視線漸漸模糊,她無法做出回應,是她想將這三個字看清楚,看到足以印在腦子裡、記憶裡、生命裡,她要一次次地確認那三個字確實是出自景赫,而不是她自己的夢。
屏幕上遲遲再也沒有新的信息出現,雙方好像刻意地都在傾聽自己的心跳,感受兩個房間裡脈搏的同一個頻率的跳動。
半晌,澈兒似乎聽到有小提琴演奏的音樂聲響起,還沒等她豎起耳朵仔細聽,那聲音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最後停在了她的門外。
又是一首陌生的旋律,她匆忙地回過頭,驚喜地盯著門的方向,隨即控制不住地起身,赤著腳快步到了門口,最後本能地將耳朵和半個身體貼在了門的這一面。
這首曲子比之前澈兒在景赫房間聽到的那一首歡快了許多,節奏不斷地加快,似乎有抑制不住的狂喜要噴薄而出,而在節奏已經快到不能再快的時候,又突然放慢,好似在低聲耳語那只能與一個人分享的悄悄話,就像是知道澈兒在門那邊偷聽一樣。
當音樂聲音漸漸放低到需要仔細聽才能分辨出來時,澈兒突然打開了門,就對上了景赫早已等待已久的專注的眼神,澈兒望著他,已經忘記了再去記這首曲子的譜子,這回音樂聲又漸強,旋律不快不慢,景赫往前邁了一步,澈兒忙側身將門口讓了出來,景赫微微點了點頭,邊拉著小提琴邊進了澈兒的房間。
澈兒將身體靠在關好的門板上,這情景和之前似曾相識,只是曲子的內容天差地別,無論是演奏的人和欣賞的人的心境也截然不同,而最大的不同是,這時候兩個人的眼神始終是膠著的,對澈兒來說,彷彿那音樂是通過景赫的眼神自心底流出,並急切地想要傳遞給她,那是他忐忑、快樂而又似乎不太敢確信的心情。
聽著聽著,澈兒覺得她都想要舞動起來了,餘光突然掃到這個房間另一扇落地窗前那架白色鋼琴,於是提起裙擺幾步就奔了過去,目光仍然是看著景赫,在他眼神的鼓勵下,試了幾個音,然後慢慢地跟著景赫的旋律和了起來。
小提琴的憂鬱和鋼琴的高貴組合在一起,就像是此刻的兩個人,也許本不該有交集,但是現在聽起來卻又奇異地和諧,他們的節奏越來越接近,直到最後默契地融合在一起,琴聲纏綿著,連夜的空氣、燈光下外面高大樹木的投影都變得纏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