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成向樓上看去,莫言正站在二樓,遠遠地看著他。神態冷漠而且高貴。一身黑色風衣,黑色的眼,黑色高筒皮靴輕踏,發出卡的一聲輕響。他顯然對這父女的談判很滿意,就舉起手中的威士忌高腳杯,對何夕成遙遙一送,眼睛裡自然全是優雅的客套。
那意思就是說,謝謝何叔的成全。
何夕成低下頭,歎了口氣。忽然就覺得,這群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尤其是莫言,他管不了,也不敢管了。其實下午莫言打電話讓他來勸何若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無法抗拒這個年輕人。這個世界終究是他們的。他要把一切都讓給他,包括尊嚴,包括女兒。
「若若,你出國前就別回何家了。爸爸也不見你了。」何夕成甩下一句話,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何若聽到爸爸腳步聲,猛地支起身體看過去,只看到了爸爸遠走的背影。她頭埋在靠墊裡,狠狠地嗚咽起來。有什麼事情比自己的爸爸親口說不讓她回家更能打擊到她呢?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真正地被拋棄了。被爸爸當著她的面,親手拋棄了。
她好恨莫言,是莫言讓爸爸來告訴她這件殘忍的真相的。他就是要她知道,她被她最愛的人拋棄了,從此只能依靠他。
不!何若不服。可是,何若苦惱地埋頭在沙發上,真的毫無辦法。她才十六七歲,連自理的能力都沒有。何若在樓下哭了很久很久,沒有人打攪她,莫言似乎給了她足夠的時間來發洩。
不,我怎麼能這麼哭哭啼啼呢?何若不允許自己掉更多的淚。她抹了把臉,打開電視,繼續裝著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看電視。可是不管電視裡面是喜劇還是悲劇,她的眼淚都大顆大顆地掉。
最後她散亂的頭髮上都是濡濕的淚水,黏黏地貼在臉上,脖頸上,又髒又不舒服。何若想去洗個澡,可是自暴自棄似地不想動一下。她憑什麼要打扮的乾淨清爽漂漂亮亮給他看?她就跟個死豬似的不起來,趴在沙發上歪著腦袋,雙眼無神地盯著電視機。
腦子因為哭泣,昏昏沉沉。最後何若歪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電視屏幕亮了下,瞬間熄滅。有人關了電視機。
何若猛地清醒,睜開眼就對上了莫言那黑漆漆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