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來得極為突兀,直刺刺炸響在眾人耳邊,將眾人觀注的心神硬生生震了回來,亦且那聲音中隱隱凝著一股勁氣,直插在那兩股堪堪碰撞到一處的力量當中,立見交鋒處電芒大作,如刀割的勁風四溢迸出。眾人心中一凜,幾乎站立不穩,猛見遠空一片火雲緊隨那聲音,如颶風般狂捲而至,一道人影當先從那團火雲中衝下,速度快得不可思議,眨眼間便凝立摩碣與殤瞬當中。
只見那人身形極為高大,氣如虎,目似鷹,赤髮閃電般揚起,如山嶽般凝立當場,怒視兩人一眼,猛地大喝一聲,竟直伸出手去,探入那兩股銳不可擋的勁氣中,盡往身前一攬!
「轟!!!」一股巨響遠遠可聞,霎那間眾人只覺大地劇烈搖動起來,近處許多人被震翻在地,那人腳下土地忽地裂出一道極深極闊的口子,極速地向前後撕去,一直漫延數里方見弱勢,在霧舞城前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巨痕。
眾人中有些見識的,才知道來人竟以自身通天修為,硬生生將那兩股力量導入地下化去!只見前端裂痕直沒入城根處,那城牆立時為之一震,「卡嚓」一道裂紋從城牆竄起,直爬到城頭那「霧舞」二字當中,方才見歇。
允寒立在城頭,遠遠見了,早已神為之奪,這時只聽那人又是一聲暴喝,雙掌一分,齊向摩碣兩人推出。
兩人均覺一股無匹勁氣當頭壓下,殤瞬立時被打翻在地,口中鮮血狂湧,看著那人,面露驚恐道:「父……父王!」低下頭去,冷汗涔涔流出。
摩碣也被打得身形一晃,卻猶自撐在當場,滿身煞氣騰騰,雙目中仍是血紅一片,殺意不減,看了一眼大魔王,竟又凝視著殤瞬,如發狂一般,一股黑芒怒奔過去!
赤瀾縱見了,怒喝道:「好殺氣!」腳下一頓,一團赤芒平地捲起,裹起那股黑芒,閃電般擊在摩碣身上。只見摩碣目眥欲裂,身子倒飛而出,在半空灑下一串黑血,狠狠地砸到地上,將頭埋在土裡。過了一陣,方才掙扎著抬起頭來,目中血紅漸退,顫聲道:「父王!」
「哼!父王!父王!你們一口一個父王,可都將我這個父王放在眼裡麼!」赤瀾縱朝天一聲冷笑,面上頗見淒涼,喝道:「不想我竟生出兩個逆子,累我魔族大好男兒血拼相殘!你們兩人,有何顏面再活下去!」口中喝罵著,雙手左右開弓,一縷縷赤芒不絕打在兩人身上。
這時隨大魔王捲來的那片紅雲已然化作近百道流火落下,只聽「桀桀」叫聲不絕,來的竟是上百隻渾身火焰的金烏,金烏背上,清一色的赤甲禁衛。原本在空中激戰的空騎軍座下雲翼,只聽這叫聲,便紛紛哀鳴著落在地上,垂頭顫尾!眾人早就聽說大魔王身邊有一群精選的金烏禁衛,雖只百人,個個卻是身經百戰,以一敵十的角色,跨下金烏,更是罕見的異禽,週身火焰熊熊,極為凶悍!
只見那金烏火翼飛揚,眾禁衛各戴面具,目中精芒四射,逕直俯衝到戰場上各大小將官上邊,不容其稍作抵抗,便就抓起,連同城頭允寒城主及眾將,一齊拿到大魔王身周放下,爾後齊鳴一聲,振翅在大魔王上空盤旋不已。其時那點夕陽已經落下,霧氣漸生,霧舞城外,卻被這百隻金烏耀得光亮,照著遍地血場,更顯得淒壯驚心。
眾將官被抓到大魔王身邊,只見兩位魔子在地上已被打得筋骨盡裂,血肉模糊,只剩得一口氣在,而大魔王兀自一掌掌地打在兩位魔子身上,一掌狠似一掌,掌掌不絕,大有生生斃殺之意!眼見如此,眾將大覺難忍,身子一軟,齊齊跪了下去,紛紛爬到兩位魔子身邊以身護住,目中流淚,哀求道:「大魔王手下留情啊!」
全場軍士見了,俱都動容,忽地全部放下武器,四面八方朝大魔王跪了下來。大魔王立在當場,伸出的雙掌凝在半空,虎目亦濕潤起來,緩緩掃視著戰場上的死者生者,揚聲道:「我赤瀾縱教子無方,累得這些將士無辜殞命,亦當受罰!」雙掌一合,猛地拍在自己胸膛,只聽骨骼碎裂之聲響起,「噗」地一癱鮮血從他口中噴出,面上立時變得蒼白無比。
眾將見了,早已是淚流滿面,紛紛湧到赤瀾縱腳邊叩頭不已,拚命道:「是屬下該死,沒能好好勸導魔子!大魔王責罰屬下吧!」
允寒額上已磕出血來,帶霧舞城眾將求道:「此事因我城之事而起,我們願以命贖罪,大魔王還是不要怪責兩位魔子了!」
赤瀾縱只見眾人俱都上前替兩個魔子告饒,不由長歎一聲,卻見有一人留在摩碣身邊替他察看傷勢,目光忽地盯在那人身上,問道:「迦葵,你是銘軍軍師,當初可曾好好勸告小魔子,止此干戈?」
迦葵滿面苦色,不知如何作答,卻聽赤瀾縱道:「我是得到大祭司占星的警示,方才趕來!你也是有名的占星師,這場戰禍,早該算到了吧!」
「是!」迦葵垂首道。
「好,你倒是敢認!你既早早算到,為何不想法化解?」赤瀾縱面色忽變,喝道:「想必你也樂得見兩魔子相爭吧——第二王孫!」
此言一出,摩碣與迦葵面色俱是大變,摩碣忍不住又是一口紫血湧出,顫聲道:「父王……你竟派斂叔跟蹤我!」
「哼!當日這迦葵身份便惹人懷疑,不想你卻瞞著我用他作軍師!當真糊塗!」赤瀾縱說著,面上殺機已現。
摩碣見了,急催迦葵道:「快逃!」
「可……」未等迦葵說完,摩碣疾道:「父王是不會信你的,你何苦平白丟了性命!」拚命欲掙起身子,卻已無力,便猛力將迦葵一推。
迦葵歎了一聲,只得跺了跺腳,道聲「保重!」向外飛去。卻聽赤瀾縱怒喝一聲,手上一道銳刃如山呼海嘯,直追過去。
摩碣知赤瀾縱決意不留迦葵性命,體內龍靈疾出,推送了迦葵一下,便擋上那道銳刃,身形扭動間,便要化解那股銳力。
赤瀾縱見了,怒道:「大膽!」右手伸出,屈指成爪,一片赤芒直射出去,籠罩在龍靈全身。便聽龍靈長嘶一聲,拚力地搖首擺尾,卻是被牢牢制在那一片光華里,龐大身軀竟然漸自變小,如長鯨吸水般朝赤瀾縱掌中靠去!待得被赤瀾縱拿住,已然變作一條透明細蛇一般,長只數寸,在赤瀾縱五指間盤繞不休。
那道銳刃,得龍靈一阻,卻仍是打在迦葵身上,只見血光一閃,一隻斷臂半空掉落,迦葵負痛去了。
赤瀾縱見摩碣竟敢出手阻止,心下生怒,手上加勁,就要將龍靈捏碎,忽覺胸中氣血翻湧,指點一頓,那龍靈得隙,猛地竄回摩碣體內。
摩碣見迦葵雖失了一臂,卻總算性命無礙逃去,舒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目光決絕地朝赤瀾縱道:「父王,迦葵實無異心,當時他曾極力勸阻兒臣不殺!是以兒臣才敢出手……」
「住口!我看你真是反了!」赤瀾縱抬掌欲打,又覺體內一陣不適,只得暫壓住,怒喝道:「將這兩個逆子,—並打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