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如數映在車窗的玻璃上，溫暖又蒼涼。
「我一定要去嗎？」楚司宸回過頭來，望著身旁的男人。
那一身正式到不能再正式的西裝，怎麼看怎麼不像去參加家庭聚會的。
只是，他穿什麼衣服都很好，很帥。
「嗯。」冷冷的逸出一個鼻音。
幾乎讓她感到這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點區別都沒有。這是表白以後的反應嗎？不都應該甜甜蜜蜜你儂我儂嗎？
只是，她忘記了，她並沒有對這份感情給出一個認可，或是不認可的回答。
「慕總……」
她弱弱的叫了一聲，在接到他那暗含威逼的眼光之後終於嚥了嚥口水，嘗試著叫著她從沒叫過的，一聲幾乎要膩死人的：「……天磊。」
那道目光終於緩和了些許。
「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她眉頭微微的一蹙。
「普通人。」他的回答永遠都是那麼凝練。
「我是說，他們的性格，喜好，或者……」
「這些你沒必要知道。」慕天磊冷冷的打斷，似乎很不喜歡談及這個問題，「因為我都不知道。」
楚司宸癟癟嘴，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雙目微闔，儼然一派他平時裝死的模樣。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沒有演戲的天賦。」
那個淡淡的聲音傳來，楚司宸忍不住臉色一凝，一雙大眼睛猛地睜開，不悅的盯著他。卻見他根本沒有回頭。只是目光從容的注視著前方，對她的憤怒相當不以為然。
算了，看在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廢話」的面子上，饒了他好了。
楚司宸大度的一笑，隨即思考起他的問題，而後鄭重其事的搖頭：「沒有。我不是表演系畢業的，也從不演戲。」
一句無所謂的話，卻引來的慕天磊的側目。
他褐色的眸子微微一動，一亮而後一沉。高深莫測的目光好像要將她盡數看穿。只是薄唇微動，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就從嗓子中跳出：「是麼。」
敷衍性的一句，卻意味深長。
楚司宸左眼皮狠狠一跳。
他那副好像已經什麼都知道，卻又好像只是在咋呼似的表情著實讓她摸不透，看不穿。
「嗯。」她點點頭，逃避似的躲開他的視線，望向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思緒也漸漸隨著夜色沉寂了下來。直到銀灰色的布加迪穩穩停在市裡最大的酒店前時，她的思緒才隨著細碎的燈光轉醒過來。
「到了。」他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然後自顧自的走下車。
楚司宸早已習慣他的漠然，只是因為那貪得無厭的索取感所以想要更多。
因為他們是「男男朋友」。
難道就不能對她特別一點點，哪怕一點點也不行嗎？
看著他的背影，楚司宸沉默著，不下車，也不睜眼。
「下車。」他冷漠的聲音從車窗外傳來。
楚司宸這才不情願的睜開眼，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到了。」他繼續重複。
楚司宸咬牙，決定堅持。
「下車。」他的表情中已經有了些許慍怒。
「我胳膊疼。」她大大咧咧的一甩胳膊，那已經拆掉石膏板的胳膊看起來卻依舊細瘦。
「下車。」他依舊是這一句。
他聽不懂她的暗示嗎？當然不是。他只是不習慣這樣被人「威脅」而已。那種要屈服要低頭的感覺讓他喘不上氣。
這對他的高傲來說根本就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下車。」他的眼神不再平和，而是冷梟一如一頭即將發怒的獅子。
楚司宸與他對視了片刻，終於低下頭，猶豫了片刻，右手放在了車門上。卻在她打開門之前，門外的一雙手將門帶開。
他終於還是伸手打開了門。
雖然動作不紳士，雖然表情不溫柔。
但是這是他妥協的表現。
慕天磊的視線落在自己衝動的手上，久久沒有挪開。
似乎在見到她失落的模樣時，他所有的理智就可以拋空，用衝動去決定一切。例如，現在。
她心裡一暖，嘴唇蠕動了很久，才訥訥的吐出兩個：「謝謝。」
慕天磊不再理會，而是將車鑰匙甩給一旁恭候已久的酒店服務人員，理了理一身正裝，朝著酒店那水晶般耀眼奪目的旋轉門走去。
楚司宸得逞一般的笑開，心情格外的好。
「等等。」她追了上去。
慕天磊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可是卻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好像在等她。
確實在等她。
「見到你父母我應該叫什麼？」
「伯父，伯母。」
「叫慕總和夫人更好吧？」
「隨你。」
「他們會不會討厭我？」
「會。」
「為什麼？」
「你自己清楚。」
……
一路上這樣永無休止的，看似無意義的對話一直蔓延在他們之間。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感到那種莫名其妙的充實感和滿足感。
就連慕天磊常年冰凍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看上去令人舒心的很。
「你果然還是應該多笑笑。」楚司宸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臉。
慕天磊餘光瞥了她一眼，立刻斂起了笑容。微微正色。
誰想她竟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還很不識趣的拍著他的肩膀捧腹大笑：「你太逗了。」
在臉色陰鷙下來之後，他卻猛地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於是只能裝腔作勢的轉過頭去，冷哼一聲不再理她。眼神卻不經意的總是朝著她瞄去。
對他來說，冷漠的不是外表，是內心。所以要想一時間接受這樣一個活寶，似乎也是一種不小的挑戰。然而一向害怕麻煩，厭惡吵鬧的他總算是結束了這麼多年的單身生活。
他側目，看著她愜意的笑臉，心中充斥著一種微妙的情感。將這麼多年來一直空空如也的心補齊補全，再沒有多餘的縫隙容納任何其他事物。
「到了。」他淡淡的囑咐了一句。緊接著電梯的門就被打開。
富麗堂皇的酒店，水晶吊燈高高的懸掛在屋頂上，像皇家的宮殿一樣讓人忍不住讚歎。
優雅的環境，處處透著中西合璧的精華。
似乎只看了看四周的裝潢就大概能想像到這是一個什麼價位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