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嫵坐於屋中,聽著屋外的聲音。
她原本應該出去阻止的,畢竟,好不容易的幸福,並不想被破壞,可是剛剛觸及澈兒那帶著希冀的目光,她終是沒有出去了。
她知道,澈兒一直耿耿於懷自己的父親一事,只是知道提了自己不悅,於是他便不曾再提過。
可是小小心裡,卻還是在想著這事兒的。
也許,不應該隱瞞的,既然上天讓他來了,就順了天意吧。
透過那關不緊的門縫,看著那一大一小的人兒,在菜園中嬉笑著互相往對方身上搓著泥兒。
那一幕,很溫馨很溫馨。
她心頭微疼,終是轉了眼。
轉身,拿起了桌上的繡花蘿子,裡面是一件小小的襖子,上月讓鄰里的張大叔把那些貝殼飾物拿去換了些布料還有些棉花回來。
快要入冬了,澈兒現在長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經不怎麼穿得上了,得做幾件新衣裳了。
深紅色的襖子,上面有著淡淡的淺紅印子。
澈兒很適合穿大紅的衣服,總是稱得整個人十分美奐,那精雕如玉般的臉龐,明媚的笑,總是讓人很是喜歡。
不由望向了門外,那個也是同樣總愛穿著降紅衣服的男子。
只是這一次的遇見,他竟然沒有穿紅衣,而是穿了一件黑衣。
卻不知道,自從她失蹤以後,他再也沒有穿過降紅的衣服,因為唯有黑色,才能讓他置身黑暗之中,融於一體。
沒有了她,他將只是一片黑暗。
而就在她看向他的時候,鳳修似乎心有靈犀一點通般,也正好抬起頭望向了她,門縫其實很小,他那樣看來,未必看得清楚她是在看他。
可是她卻也不由有些慌了。
忙低下了頭。
卻不料,這一慌之間,那針,竟是刺入了手指,一滴圓珠般的血珠兒滲了出來。
才要抬起手指將血珠子吮去。
卻見有一人更快,破門而入,拉起了她的手:「我看看!」
那緊張的聲音,彷彿她是遭了什麼大事一般,他的大掌,將她雪白如玉的素手托起,置於手心,卻是一臉的緊張。
輕嫵微一詫異,卻已經是回過了神了。
手一驚,自他的手掌中抽回,臉上是冷冷的淡漠疏離,也許,內心並非,可是此刻,她並不知道要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他。
鳳修看著那白玉般的手,在自己手手中抽走,臉上,沉了下來,卻是沒有說什麼,只是緩緩地站了起來,而後轉身,向外而去。
那腳步沉沉,帶著一種絕望的無力。
他其實一直在尋著她,卻一直在害怕著第一次的見面。
他不知道,她能否原諒他當夜的所作所為。
如今看來,她是不能原諒的。
緩緩的,那沉沉的聲音在他的身後傳來:「那夜,對不起……」只是短短一句話。
也許,並不能彌補,可是他卻必須說。
而輕嫵,聽到那一句對不起的時候,臉上明顯一震,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鳳修,那麼地落寞,那麼地消沉。
那清蕭的背影,帶著一種寂寞。
她才想起,似乎從前,她就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總是那麼寂寞,卻又那麼地隱忍的。
這樣的他,是她所不熟悉,也不想看到的。
她想看到的是那個會重捉回自己的手,而後一臉耍賴:我好心關心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說罷也許他會……
她突然一驚,沒敢再想下去。
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到那樣的一幕,輕輕一歎,不再說什麼。
而澈兒,看著鳳修忽然跑了進來,於是也跟了進來,卻只聽到鳳修說了一句對不起,那神情,落寞不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小小的眼珠兒一轉一轉,卻沒有吭聲。
他雖小,可是知道這樣的氣氛下不要開口的好。
只是,他爹爹,究竟是那兒對不起娘親呢?
是的,他已經很肯定,那個人就是他的爹爹了,雖然沒有人親口告訴過他,可是他就是能夠肯定。
心中不由一笑。
他終於是有爹爹了。
而且這個爹爹,他喜歡。
只是……
偷眼瞄了一眼那表情有幾分複雜的娘親,似乎,娘親看起來並不怎麼喜歡爹爹哦?
不過這個不怕,他會幫爹爹的。
「娘親,手痛痛吧?不怕,澈兒給你呵呵就不疼了……」澈兒向著輕嫵走了過去,小小手兒捉著輕嫵白玉般的手,一臉小大人說著。
以前,他每次吃疼,娘親都是給他呵呵的。
輕嫵一聽,不由心中一熱,臉上是淡淡一笑:「娘親沒事。澈兒累了吧,那草就別拔了,洗洗手坐吧,娘親晚點給你做甜點。」
「謝謝娘親,澈兒不累,把草除了,才不會讓草兒吸了菜兒的養份的。」澈兒笑著道,一雙眼睛晶晶亮,卻不知道在這一刻是想到了什麼得意的事情。
只是輕嫵此時心思全在鳳修身上,也沒有多去注意。
眸光,只是複雜地望著那離去的背影。
只是不管如何,她都不願再與他有糾葛了。
因皇宮,也因他。
…………
廚房裡,燈火亮著,澈兒一臉垂涎三尺的模樣盯著那鍋裡的小赤豆兒,水咕咕地滾著,那赤豆兒一蹦一跳著,然後漸漸地撐破了肚兒,散出了粉粉的汁兒。
他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吃夜宵了,他不愛吃米飯,就愛吃娘親煮的甜湯,還有娘親做的糕點兒。
輕嫵回過頭,看著一臉口水要流下來的澈兒,不由抿嘴一笑,淡淡如花。
看著那赤豆煮得差不多了,於是拿過桌布,將鍋輕輕地提了起來,熄了火,而後為澈兒盛了一碗。
看著澈兒拿著勺兒正小口小口地吹著,一臉的開心,輕嫵輕輕地撫了撫他柔滑的發,一笑:「你吃著,娘親那襖子給你做得差不多了,呆會吃完過來試試。」
「娘親不吃?」澈兒自碗裡抬起了頭問道。
輕嫵搖了搖頭:「不必,你吃便好了。」她並不愛吃夜宵,吃得太撐夜裡總是睡不好覺。
「哦……」澈兒含糊不清地應道,而後又低頭猛吃。
嫵轉身向著正屋走去。
沒有看到,背後,澈兒那垂涎的臉上露出了奸詐的笑容,幾分純真,竟是更像了那鳳修了。
他跑到門口,看著輕嫵走遠,這才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