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木一凹一凸,乾坤一陽一陰,啪!人謂之冬雷震震啊!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鬼淳寂趕著馬車,回頭對柔姬睨視一眼,柔姬倏然頓了小曲,麗顏帶笑:「堂主,奴家這不是為小主解悶麼?」
說著,她忙退回車廂內……「小主子,那我換首曲子好了!」
雪地裡的馬車甚是搖晃,但三人皆是頂尖的高手,故而坐得穩如泰山!清釋注目著她,輕輕地勾起唇,此刻,她目光有著清冽:「柔姬,我不管你心裡想著什麼……只想奉勸你一句,我履約的同時,你可得把他的下落告訴我!」
柔姬眸光閃過,臉上掛起不可思議的笑:「一具屍體而已,你怎就揪著不放呢!」
冷冷看著她,清釋並不回答,神情漠然無波。
「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柔姬眨眨美眸,又笑了:「你的脾氣可不好,能讓你如此記掛的,一般總是你的仇人!不過,我可聽說,東陵久淵之所以死,是因將一身內力都給了你的緣故呢!」
清釋目光依然凜冽,似是而笑道:「所以,你猜錯了,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愛的人,很愛很愛的人呢!」
「是麼?這世上,讓你愛的人可真多呢!你握著冬雷震震,嘴上說愛菡千逝,」柔姬目光朝車外的鬼淳寂看去,唇角帶著譏誚:「對著他,你更是又愛又黏……甚至是青龍王朝的陛下衛風,你也說口口聲聲說『愛』啊!如今,更是『愛』到成了昭楚的七夫人……嘖嘖,不知你對死鬼東陵久淵,又是怎樣的一份愛呢?」
清釋臉上重新浮起那冷冷的微笑:「我也在琢磨呢!想來,我是愛到極致了……這麼傷腦筋的事兒,你怎又感興趣了?」
柔姬斂笑,微微正經了些:「你對東陵久淵是愛是恨,我可不感興趣!只要你的許諾能成真,鬼魑教能夷為平地……我一定告訴你——東陵久淵的下落!只不過,我真擔心哪!」
「擔心我做不到?還是擔心我性命不保?」清釋的語調和神色,還是那般輕俏。
柔姬笑笑,卻是一臉深意道:「都擔心!」
清釋狀似無可奈何的笑了:「那可真棘手呢!你若是尋常人便好了,偏生是夜醉的姐姐……」
「若非我是夜醉的胞姐,你便要嚴刑逼供,將我折磨的生不如死了?」柔姬一語道破:「論起輩分,夜醉可是你師父了……你可別在我身上使手段!」
清釋低頭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冬雷震震』:「……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自會供著你啊!你瞧,我這一路對你多客氣?再說了,如今只是眠君樓毀了,夜醉便下山來,如果你真死在我手裡,他可真要殺我了!」
柔姬面色緊了緊,歎道:「那也沒這樣嚴重的!論起來,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那小子,我躲他也來不及!不過他作用還是有點的,你還是敬他幾分不是?」
清釋不答,靜默之後卻又笑了:「夜醉的本領那樣大,你為何不讓他助你呢?甘心受制於我,何故?」
柔姬目光一愣,嗤笑道:「你可知從小到大,他與我見過幾面麼?」
「嗯?」
柔姬伸出兩個手指,歎息道:「一次是他出生的時候,恰逢戰亂……再次是我得知他還活著,竟入了九真山門下,於是我跋山涉水去尋他……」
見清釋定定相看,柔姬目光前所未有的帶起感情:「他根本不要我這樣的親人,也無需我這個姐姐……所以,你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對我客氣,可我卻不可能求助於他!誰讓我的手上,早已沾滿了血腥呢?所以呢,我只能跟著你啦,你是小主子也好,你是昭楚七夫人也好,我總是隨著你了!」
清釋仍注目著她,莞爾:「只是這樣麼?」
柔姬變了臉色,偏首道:「不該是這樣麼?」
揉了揉眉心,清釋才合起雙目道:「你的理由太簡單……我是不會信的!」
「是你說給我一座眠君樓的,如今毀了,自然是要重建一座的……說什麼簡單不簡單?」
「是啊,是我說的!可為何,毀去眠君樓的時候,你那麼心甘情願呢?」清釋仍是閉著雙目,唇角微微勾起:「柔姬,莫非你早就不想在楓國待了?」
「奴家是楓國呆不下去了……你瞎說什麼呢?」柔姬面上現出一絲動容。
清釋睜開眼眸,撫唇輕笑道:「我沒說什麼呀!哪有什麼瞎說?難道你心裡瞎想了什麼?」
柔姬面色一紅,竟現起難得的尷尬之色,否認道:「你才整天瞎想呢!放著身邊好好的人不珍惜,偏要追著一具屍體跑……」
這話說得太突兀,讓清釋一愣之下也僵了神——緩了緩,她才勉強回應:「身邊的人……珍惜?」
這時候的柔姬,也語氣略沉道:「自是珍惜!不管你是恨也好,愛也好,人死總不能復生的……執著於一個人,難道要執著於一世?東陵久淵已經死了……」
抬頭望向柔姬,清釋目光變冷:「那又如何?我和你交易,不是讓你來當說客的!夜醉不告訴我,千逝不告訴我……難道你也要反悔?」
柔姬被她的怒聲驚了一下,未想她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頓了一下,才又『哈』的一聲反唇相譏:「你既然如此在意他,為何還要在他死後……與別的男子摟摟抱抱,糾纏不清?甚至,還要嫁人!」
「那又怎樣?」清釋勾起唇角笑了,可笑得甚是冰冷。
「你快別這樣笑了,笑得人心裡發毛……」柔姬見她平靜了些,嗔道:「也就堂主才受得了你!你再這樣瘋癲,東陵久淵都要從棺材裡跳出來了!」
清釋激盪的心緒剛平靜一些,聞言臉色隱隱蒼白:「你總提他,又不告訴我葬在何處……這是存心的麼?」
「我若告訴你了,你還會幫我重建眠君樓麼?」
「你真是為了眠君樓,才這般拖著我嗎?」清釋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諷刺:「你這人以前不是這樣的……有什麼話,痛痛快快說出來不行麼?」
「就是為了眠君樓!」柔姬強調道:「若非我當年在暗地裡幫你,我也不會被鬼魑教追殺!你是自皇陵逃脫了,可知我這些年多提心吊膽?自然是要拉著你一起逃命的!」
「如此說來,夜醉去皇陵救我……也是你的功勞了?」
柔姬抿笑:「算是吧!」
「他在哪裡?」
柔姬呆了一下,隨即意識過來:「東陵久淵麼?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你知道的……」
「不,我是怕夜醉知道了,就把他移到別的地方去了……」清釋涼涼的說道:「我一定要見他,一定要見他的!」
柔姬看著她,覺得她和平時的明媚音色大不相同,心中竟微微發涼起來?不由得柔聲道:「你且放心,不是夜醉葬得他……不是九真山的人!」
清釋猛的抬頭,聲音異乎尋常地低幽:「不是?那也不是千逝了?」
柔姬點頭:「不是他們!」
「那是誰?」一把抓住柔姬手臂,力道大得嚇人!清釋似乎受了驚:「怎麼不是他們,怎麼不是九真山?不,不可能的……你騙我,柔姬,你騙我!我怎能忘記你總說蠢話……你是騙我的?」
她這樣子發狂大喊,讓趕車的鬼淳寂也停了下來,他探身進來,柔姬忙道:「我沒做什麼……」
「那你說了什麼?」鬼淳的瞳眸幽沉一片。
「我只說,不是九真山的人安葬東陵久淵……」柔姬不知有何不對,更不明白她發什麼瘋!
「那是誰葬的他?」鬼淳瞳眸有著犀利。
「不!一定是九真山的人葬他,一定是的!」不待柔姬說話,清釋便急急道:「不會是別人,不會的!他的敵人那麼多……除了千逝和九真山,沒人對他好了,沒了!」
柔姬終於明白過來,正欲辯解——清釋已拉鬼淳坐在身邊,隱隱蒼白的側顏靠入他的懷中,怯生生低喚:「鬼淳……怎麼不是九真人葬他呢?怎會呢?」
鬼淳的眸光,帶著警告意味看柔姬,手卻輕輕撫摸清釋的長髮,安撫道:「不會有事的。」
清釋靜默,整個人貼入他懷中——如此靜止了一會兒,她才又抬頭道:「柔姬,就算你現在不告訴我,那你告訴我……他是怎樣入葬的?他傷得怎樣,穿怎樣的衣服?」
柔姬眉頭擰緊,心中有些虛浮:很想說不過是具屍體,傷了又怎樣?還衣服?這女人總說自己說蠢話,殊不知她自己……不過,她隱隱覺得不對勁了!還好,龍堂主還是正常的!否則,她真要懷疑清釋瘋了!
柔姬剛這樣想,便見鬼淳寂朝自己這邊看來!張了張嘴,忙澀澀道:「我忘記了……」
清釋蒼白的小臉有了光澤,卻是驚心動魄的冷光,一字一頓道:「你騙我——你根本沒見過他,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墓地!我以為你是夜醉的姐姐,以為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