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東陵煜睜開了眼眸,當他睜開的那一剎那,他一雙柔弱的小手,緊緊地拽著龍袖。
命運是不會對他太過友善的,他能要的都只能是暫時的幸福,所以,他警告自己,不許貪戀,不容貪戀。
可是當他恢復是帝王身份之時,他的眼底還是會不由地流露出悲涼的氣息。
「皇上,你醒了,微臣失禮了。」上官飛燕察覺到後背的份量消失了,她側頭一看,恰好捕捉到東陵煜眼底矛盾掙扎的目光。
他卻忽而甜甜一笑,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掙扎。
「上官愛卿,沒關係的,朕不會怪責你失禮的,坐。」東陵煜稱呼為朕的時候,上官飛燕知曉他已經不是她眼中脆弱生病的孩子,而是威懾天下的君王了。
她忙起身,退後三步,與東陵煜保持君臣之間的合理距離。
「謝皇上賜座。不過太后娘娘有懿旨在先,微臣不能打擾皇上太久。依微臣之見,若無重要之事,微臣還是先行告退,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話到這裡,她斟酌再三,還是加了一句。
「還有,請皇上保重龍體,小心為上。」
東陵煜藏在龍袖內的小手,再次握緊,又鬆開了,又握緊,連著重複了好幾次,他終究還是鬆開了。
他抬眸,漂亮的眼睛裡瀰散著江南煙雨泛起的迷霧,他的表情很甜,很甜。
「小心什麼?小心朕自己嗎?」
上官飛燕驀然抬首,微愕地望向東陵煜。
「朕從六歲開始就已經給自己下了砒霜的毒了,已經整整五年了呢。一直都沒有問題,這次又怎麼會昏倒呢?」東陵煜說起這話的時候,雲淡風輕,可是眼底那抹致命的妖嬈,卻跟某人疊合了。
「那自然是朕自己故意要這麼做的。」他自問自答,眉宇微微揚起,笑容越發地模糊。
「剛才,就在剛才,愛卿是不是認為是九皇叔做的?」他側頭望著她,神情何其天真無辜。「朕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天下任何一個人都會對朕下毒,會謀害朕,唯有九皇叔不會,因為,因為啊——」他的笑容迷離了,帶起夢幻般的甜美。
「因為那個人致命的弱點,就在朕這裡。呵呵——」他輕輕笑了起來,好像在談論天氣那樣的簡單。
上官飛燕驀然大震,原來她先前的猜想都錯了嗎?
她簡直不敢置信地望著東陵煜,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嗎?不——她官袖中手指磨了磨。
他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代帝王。
只是——
只是明明知道這個孩子不簡單,但是一旦面對這樣一張稚嫩可愛的容顏,偶爾還是會生出些許不捨之情來。
「愛卿想不想知道朕為何這麼做呢?」他該怕他了吧,東陵煜睫毛顫動得厲害,掩去眼底那抹劇烈的掙扎。
怕吧,最好怕他,最好遠離他,他需要的不就是讓人人都驚怕他這個帝王嗎?
上官飛燕輕輕一歎,她躬身低頭,神情淡漠道:「皇上這麼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微臣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東陵煜突然撐著起身,一步一步地來到她的跟前。
他左手瞬間出擊,扣緊上官飛燕的下顎骨。
「愛卿難道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朕這麼做的理由嗎?其實只要愛卿開口,朕可以告訴愛卿的。」
上官飛燕依舊神情淡然。「皇上如果真想告訴微臣,肯定是有一定的理由,相反,皇上若不想告訴微臣,那自然也是有理由的。」
「好。」東陵煜笑了起來。「愛卿真的跟以往不一樣了呢。你竟然都不質問朕一句,不為九皇叔伸張正義一句,好,好。」他鬆開上官飛燕的下顎骨,定定地望進她眼底深處。
「時間久了,果然人心是會變的,連愛卿,也不例外。」東陵煜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