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何這麼想,他的心會抽痛,甚至有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不,他不能繼續這麼下去,從小在爹娘的教誨下,他立志要功成名就,只有世代承襲的「宜親王」是不夠的。他一定要創造更高的成就。偏偏巖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與傳統,那就是除了皇上之外,二品以上官吏王室的女人都得是名門之後。
所以,他將來的妻子勢必是門當戶對的女子,絕不可能是這丫頭。
既然不是,他就不該花心思在她身上,不再看見她是最好的。
可嵐抿緊唇聽著他說出這段話,原本就算不舒服她還可以撐住,但一聽他這麼說,所有支撐她的力氣頓時消失殆盡。
「不需要,您走吧!我想睡一下。」可嵐難過的走向床,坐在床邊。
「怎麼了?不知道他在哪兒?」
「知道,但……但是他根本不記得我。」可嵐苦澀一笑,只要想起自己居然為了一個根本不記得她的男人而逃婚,就覺得自己更悲哀了。
「這麼說是你的一廂情願?」說著,他居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像心中有塊大石突然消失似的。
「一廂情願就這麼好笑嗎?」可嵐咬著下唇,已忍不住掉下眼淚。
「你……」他當然明白自己不該在這時候笑出來,但還是要解釋一下,「因為我沒見過有哪個姑娘敢大膽的告訴別人她單戀別人,這才笑了。」
「您覺得我很大膽?」
「至少和一般姑娘比較,你的確如此。」他照實說。
「所以討厭我?」
「這……」齊玄叡苦笑著,如果真是討厭那就好辦了,他也不必想盡名目將她送走。
「算了,不要回答,您千萬別回答。」他有秀媛郡主這個青梅竹馬的事已經讓她很難過了,如果他再告訴她討厭她的話,她真的會受不了了!
「呵,你當真好笑,到底是從哪顆石頭蹦出來的?」齊玄叡雙臂抱胸,銜著抹笑。
「什麼嘛!」她又不是孫悟空。
「爺兒,大夫已經請來了。」門外有人稟告。
「進來。」齊玄叡讓開身,見大夫進來立即道:「這位姑娘病了,請為她診治一下。」
「好的,宜親王。」大夫隨即坐下,把了可嵐的脈象,好一會兒才說:「應該是水土不服,再加上疲累,姑娘嬌貴的身子這才承受不住。」
「嬌貴,誰……誰說的?」可嵐嚇住了。
大夫撚鬚一笑,「脈象是騙不了人的。好了,我開幾帖藥方,連續服個兩天應該就可以恢復了。」
「大夫,我們下午就得趕路,她的身子可以嗎?」齊玄叡遂問。
「萬萬不可以,再快也得明天午後再啟程,否則姑娘的病情會加重。」大夫叮嚀道。
「我知道了。」他對下人說:「送大夫回去,順便抓藥回來。」
「是的。」
待大夫離去後,齊玄叡回頭望著整個人躲進被子裡的可嵐,像是在逃避他的詢問似的。
不過,該問的他還是得問個清楚,「你過去應當很少勞動吧?難怪什麼事都不會做。」
「我……我……」她咬咬唇,抬起臉,「您說可能嗎?不做事讓人伺候嗎?」
「可剛剛大夫說……」
「他說的不准,我沒這麼好命。」她鼓著腮,「就算命好,但是我的好命就結束在這裡。看,現在我不但要被使喚,還要學這學那,辛苦極了。」
「你若嫌辛苦可以離開。」只要想起為了她一人大伙又要延誤出發,他的語氣就變得不好。
「您又要趕我走?」他到底怎麼了,一直要趕她離開。
「我沒這個意思,但你一直抱怨的話,就離開吧!」他煩鬱的想,「得明天出發的話,就怕趕不及承諾皇上進宮的日子。」
「這個也要怪我嗎?如果您不是為了要陪那位秀媛郡主,在這裡多逗留了幾天,可能來不及趕路嗎?」為什麼卻怪在她身上,她覺得好委屈。
「你!」齊玄叡眉頭一皺,「知不知道你就是這樣讓人——」
「討厭是嗎?算了,我可以一起走。」她翻起被子坐了起來,「我真的沒事,那位大夫只會危言聳聽。」
「我可不想帶個病人上路,影響到大伙趕路,你還是留下吧!」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可嵐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很是低落,卻又很無力,就算想上前和他討個公道,卻也沒精神追上他。
「什麼?你讓其他人先行,獨自留下陪那個丫鬟!」
當秀媛郡主得知齊玄叡的決定後,立刻找上正在屋裡整理東西的他,「虧我為了你找我爹商量,準備了這麼多東西讓你帶著,你的心裡卻只有她。」
「秀媛,你怎麼這麼說,她就像你說的不過是名丫鬟,我陪她是因為她無依無靠。」齊玄叡當然清楚是自己放心不下小嵐,就是這分依戀讓他苦惱不已。
「無依無靠?她無依無靠,你就得照顧她一輩子嗎?就連病了還得主子在一旁照料?」秀媛氣不過地說,甚至還忍不住破口大罵。
齊玄叡皺眉看著她,「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變成什麼樣了?脾氣壞是嗎?那還不是你害的。」秀媛見他皺眉的樣子,赫然清醒了!
老天,她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笨丫鬟對著他大聲咆哮,不知道玄叡會怎麼看她?
半撒嬌、半羞惱的,秀媛乾脆撲進他懷中,一邊捶著他的胸一邊哭泣。
此時,站在窗外的可嵐看見這一切,喃喃自語著:「他為了我留下了,還讓秀媛郡主生這麼大的氣,都是我的錯。」
不管怎麼說,他能這麼做已經夠了,就像當年他救了她,還要送她回家這麼的盡責。
差別就在他對每個人都這麼好,並不是因為心裡有她。
回到房裡,可嵐看著擱在桌上沒喝的藥湯良久,笑著說:「好吧!本來我是絕對不喝苦藥的,既然你為了我留下來,我當然得喝。」
捧起那碗黑漆漆的藥湯,她一手捏著鼻子,忍耐著將藥喝下肚。
「討厭,怎麼連一顆甜糖都沒,好苦喔……」可嵐不停吐著舌尖。
才回頭就見齊玄叡站在門口看著她。
「你在幹嘛?一副苦瓜臉。」看見她吐舌的嬌俏模樣,他又被迷惑了。
「這藥好苦。」
「喝點兒水會好點兒。」齊玄叡走到一旁木案為她倒杯水,「不可以喝茶,茶會解藥的。」
她接過杯子喝了口,想他堂堂的宜親王竟倒水給她,突然覺得這水好甜好甜啦!
「宜親王。」可嵐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笑靨如花,「您走吧!現在走快一點兒,快馬加鞭,晚上或許就能趕上大伙。」
「你要離開?」他的心揪了下。
她搖搖頭,「沒有,我又沒親人,離開後又要去哪兒?除非您不肯收留我,打算趕我走。」可嵐苦笑著。
聽她這麼說,不知為何他竟然安下了心,「那你要我走是什麼意思?」
「您為了一個丫鬟留下來,會讓人說話,我不希望連累您。」可嵐強拉出一抹笑,「我沒事的,明兒個再自己騎馬追上,我說過我會騎馬,您應該沒忘記吧?」
「你對去帝京的路熟嗎?」他問道。
「這……」她搖搖頭。
「所以說了,把你留在這裡,再讓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前往,我又怎麼放心?」
他輕笑道:「還是算了,我等你一天。」
「秀媛郡主不生氣嗎?」她試問。
「她不會生氣。」他的目光轉向一旁。
「真的嗎?」她知道他沒說實話,既然不願意讓她知道,她也不拆穿了,「好吧!既然這樣,那就請您等我一天。」
「咦,這真的是你嗎?」他好笑地望著她。
「什麼意思?」瞧他那副挑眉疑惑的模樣,可嵐看看自己,「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嗎?」
「以前你從不會對我這麼客氣,喂……吃錯藥了嗎?」齊玄叡拿起案上的空碗,「裡頭的藥沒被換過吧?」
「可能換過吧!那也是您的問題。」她被他逗笑,一對水沁多情的眸直凝注著他絕魅非凡的臉龐。
齊玄叡回睇她,卻掉進她那對情深似水的眼瞳中,心窩也泛起陣陣濃熱。
他到底是怎麼了?愈是接近她,就愈被她這分特別的氣質與真誠的眼神給勾縛住。
「你為什麼這麼看我?」他微縮下顎瞅著她。
她笑說:「因為您很好看。」
「哈……」他忍不住大笑。
「我只是說出心底話,有什麼好笑的?」看著他的笑容,可嵐心中也微漾起喜悅,不禁跟著笑了。
「我瞭解,你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望著她的眼神帶著一抹他沒察覺到的寵溺。
「是呀!您不習慣也得習慣,今後我要做只伺候您一人的丫鬟。」她朝他甜甜一笑。
「你喲!這樣死纏濫打怎麼可以?我不過是救了你。」他搖搖頭,故意這麼說。
「如果您覺得我煩,就把我丟回樹林裡呀!」可嵐噘嘴說。
就這麼,暢笑聲不斷從小屋裡逸出來,教在門外偷聽的秀媛又氣又惱。
她已決定,一定要爭取爹的同意,跟著玄叡前往帝京才成。
隔日午後,齊玄叡便帶著可嵐離開慶義王府。
臨行前,秀媛郡主敵視著可嵐,並當著她的面告訴齊玄叡,她會很快趕往帝京與他作伴。
「別急,慶義王爺一定會捨不得你離開,慢慢來吧!」他好意提醒,此次他帶了不少人前來叨擾,對慶義王爺已感到抱歉,怎能又把他的寶貝女兒給帶走呢?
「別急?我可急死了。」秀媛又瞪了可嵐一眼,而後貼近齊玄叡,附在他耳邊說:「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看著他們這般親熱的模樣,可嵐心口一繃,連忙轉移視線,先行步上馬車。
「什麼事?」他攏起眉。
「別與她太親近,否則我……我可是會吃味兒的。」
齊玄叡抿唇一笑,擰擰她的小下巴,「你吃什麼味兒呀?」
「我就是吃味兒,難道你沒發現,她對你不安好心,存心想誘惑你。」秀媛愈說愈誇張。
或許是女人的直覺,她發現齊玄叡對那名小丫鬟似乎特別關心,這教她提心吊膽,怎能不多加提防?
「秀媛,你愈說愈過分了,就算我真的和她有什麼,也沒你吃味兒的分呀!」雖然可嵐的舉止作風真的很不一樣,但是秀媛這樣說會損及姑娘家的閨譽。再說,他一直以來只把秀媛當成妹妹看待,並沒有摻雜兒女私情。
「你怎麼說我過分?總之,你絕不能與她有什麼。」她輕咬下唇。
「你……」他輕吐口氣,「好好,瞧你這樣還真嚇人,我要走了。」
「哼!」她嬌氣的將頭一偏。
「慶義王爺不在府中,雖然我昨天已經向他道別,但還是請你再替我轉達謝意。」
「好啦!」秀媛還在生氣呢!
「那我走了。」
齊玄叡坐上馬車,揮動韁繩離開了。
直到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可嵐才從馬車裡探出頭來,不好意思地垂下臉,「不好意思,好像惹惱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