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的爺爺和奶奶是兩個慈祥的老人,是那麼的淳樸可愛。他們坐在大炕上,讓我和貓貓坐在他們的對面。在我們中間的涼席上擺著一盤花生,一盤葵花籽,一盤冰糖。他們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問我姓名,問我多大了,問我是做什麼的,問我有沒有兄弟姐妹,問我父母的身體,問我爺爺奶奶的身體。問一切一切有關我的事情。後來在回市區的汽車上,貓貓告訴我:「他們很喜歡你。」
回到市區已經是半月以後了。我不知不覺在那個湖泊邊上住了十幾天。這也許是我今生最美好的記憶了。回到市區的家裡時,我還在激動不已。就在這天晚上,貓貓對我說:「艾文同志,你能不能別再去工地上班了?」
「為什麼?」我問。
「沒什麼,咱不缺錢。我有的是錢。」她說。
「但我除了去工地上班,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你可以嘗試著再找一份工作的。」
「我什麼都不會。」
「你可以學。」
「我簽了合同。」
「你可以辭職的。」
「但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你不適合再做農民工了。」
「好吧,我試試看吧。」
我好像明白了,其實貓貓和我一樣,覺得這個職業是擺不上檯面的。我雖然贊成他的提議,但同時我也對這種提議有一種厭惡感。
回來的第二天我去了工地上,躺在張小山的宿舍裡。他的床鋪上滿是女人下體的味道。我明白這味道絕對是屬於秦三妞的。我問:「你們還在聯繫?」
張小山說:「比以前還要厲害了。這表子,越是她老公在越覺得這樣刺激呢。」
接著他告訴我,現在每次她都會坐在床上叉開雙腿,讓他用頭頂和臉和她做。然後她也會補償他,含住他的JB甩個不停。這是必須的前奏。我開始覺得好笑起來。最後我們嬉鬧地猜想,二壯絕對是個廢物(性無能)。當我告訴張小山我要辭職不幹了的時候,他驚呆了,問為什麼。我說,我要去外面發展,追求我的夢想。幸虧他沒有問我有什麼夢想,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我所謂的『夢想』是個什麼東西,該夢向何處。他說,小生哥,我祝你成功。等你發達的那天記得幫兄弟一把。我說,這是肯定的。此刻,我竟然發現我們倆都開始悲愴起來。
當我把要辭職的事情告訴孫大虎時,孫大虎沒有表現出意外。他很痛快地就答應了。還說以後就當這裡是娘家,常來走走看看。他隨時歡迎。還說,以後也許有求得著我的地方,可不能人走茶涼。他能求得著我的地方還能有什麼呢?也就是讓我幫他維護治安罷了。我臨走的時候,孫大虎還給我發了三千塊錢,說是他的一點心意。我再三推脫還是沒辦法拒絕。
回來後,我想起了那個叫藍天的主持人。我說過回來的時候聯繫他的。我打了他的電話,他顯得很興奮。當場就約我今晚見面,說是開車來接我,並說還有一個很想結識我的朋友一起來。我問是男的女的,他說見到就知道了。就在這天,讓我匪夷所思了好一陣,這個朋友就是莫青。
貓貓出去逛街了,一回來就喊著餓死了。我告訴她等下有人請客,就是那個電視台的主持人,叫藍天的那個。她非常興奮,開始在鏡子前面轉來轉去。她說:「你交到這樣的朋友,以後你的身價也就高了。你的價值等於你身邊人價值的平均值,明白嗎?」
我笑笑:「還不明白。難道狗糞擺到金子面前就變金子了?」
貓貓用手指著我說:「艾文同志,我要指出你的誤區。狗糞雖然總是喜歡往金子那邊靠攏,但金子是不會要它的。所以,金子和狗糞永遠到不了一起。假如真有狗糞到了金子行列,它就不是真正的狗糞,它狗糞的外表下絕對全部都是鑽石。」
我說:「那我是金子還是狗糞?還是狗糞模樣的鑽石?」
貓貓說:「你是玉石,有著粗糙外表的玉石。我要把你打造成玉璽,明白嗎?」
我笑了起來。
接下來貓貓便扮演了一個培育者的角色。後來她為了讓我忘記農民工的身份,把我所有的有關農民工的東西都自作主張地扔進了垃圾桶(工作服,工具。)。再後來又給我買了一輛不錯的汽車,是一輛奧迪。他讓我每天開車上學下學去接她,我有一段時間竟然覺得自己這樣平靜地過下去也不錯。貓貓好像也特別滿足那樣的日子,當我提到找工作的時候,她總是說不急不急,時機到了工作就會找到你的。
這天晚上,藍天準時來了,還帶了禮物(一個水果籃)。我看到他的時候問他,那個想認識我的朋友呢?他說,先開車去訂好位置了。我們去後山,山頂有一家不錯的酒店,那裡只有四個位置是最好的,坐到那裡能把整個城市一覽無餘。
當我們下樓時,貓貓因為對自己的那雙運動鞋不滿意又跑了回去,換了一雙平底休閒鞋。回來的時候問我,這下行了吧。我點點頭。其實那雙我也沒說不行。我說:「好極了,和你的上衣很搭配。」
當藍天告訴貓貓還有個認識的朋友在那個山頂為我們訂好了位置的時候,貓貓便不停地追問那是誰。他不是笑而不語就是耐心地說到時候就知道了。這種對即將揭曉秘密的時刻讓貓貓興奮不已。她開始讓我去猜是誰。我說懶得猜,等一下就知道了。
車子停在了山頂的停車場上,燈光照在平坦的地面上,地面變得黃燦燦的。藍天用手一指說:「看,在那裡。」我順著他的手望過去,發現一個女人坐在那邊朝我們揮著手。我便在記憶力搜索著這個肖像,是莫青。貓貓突然放開挽著我的胳膊奔跑起來,「天哪!莫青,怎麼是你!」她們竟然抱在了一起。她們不是情敵嗎?我難以理解。
我不想和她說過多的話,儘管她們說話時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我坐在了貓貓的對面,藍天坐在了莫青的對面。我們打開了很多的啤酒。正如藍天所說,這裡能看到整個的城市,這裡的客人很多,但都表現得坦然恬淡,細聲慢語地交談著。我們不得不壓低聲音說話。藍天問:「你認出來了嗎?」我告訴他我們相識很久了。
藍天哈哈笑著一拍大腿,指著莫青說:「你丫忽悠我!」
這時候莫青笑了,她伸出手說:「我是莫青,晚報記者。」
我說:「我還是想不起來你是誰。」
我只是想起了她的身份,絲毫沒有把這個名字和這個肖像與我孩子的媽結合在一起。
她說:「過去的事想不起沒關係,你就當我是你的朋友。」
我點點頭,努力搜索著大腦。
接著貓貓她們倆開始去回想那場節目,然後說著節目完了以後都在做什麼。
她說話的時候總是露著慵懶的微笑,她在極力地表現著自己對任何事物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玩世不恭的信條。她告訴貓貓,男人基本上沒有好東西,我是個例外。她說,女人最悲哀的事有兩種,一種是太有錢,另一種是太聰明。她說這話的時候我確實覺得有一種熟悉感(美麗說過的,這也許是有錢女人的通病)。貓貓問她是不是很有錢,她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貓貓說,幸虧我傻呵呵的。莫青說她羨慕她。然後看看我。
我真正的瞭解莫青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這似乎是在訴說著不僅是在羨慕她『傻呵呵』,還羨慕她擁有我。我不得不在心裡這麼想,因為我喜歡這樣的感覺。我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樂觀主義者。這天我和藍天喝了很多的酒,以至於我記不清我倆說過什麼話了。
我似乎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關注於一個女人,雖然我極力地用不停地和藍天碰杯來掩飾這種全神貫注的關注。我似乎能記住她那晚上說的每句話。她的話俏皮而深刻,諷刺裡透有深意。能夠直接觸碰到我的靈魂。她很漂亮,和林西有著極為神似的氣質。她說,你們知道嗎?為什麼人們都如此喜歡錢?因為別人比自己有錢。她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接著又說:「到最後總是覺得自己是個窮鬼。」她又頓了頓說,「女人,千萬別有太多的錢。」
天哪!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她似乎已經不再是玩世不恭了,而是一種對社會的漠視。她雖然一直在說著女人不要有太多的錢,但她並沒有把認為多餘的錢像小米一樣撒在廣場上讓人群去像麻雀一樣爭搶,而她自己在一旁為自己捨棄這令她悲哀的東西舒暢無比而哈哈笑著。這明顯是在抱怨金錢的同時還有一種對金錢的迷戀和依賴,只是她不自知。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怎麼可以在心裡如此嘲笑一個願意拿我——一個農民工當朋友的人呢?(我認為我在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