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會是她？！我使勁揉揉眼睛。沒錯啊！就是她，那個令我想起來就渾身顫抖，指尖發麻的女人，那個和我有著一夜之緣的女人，那個說離開那個城市的女人。我不得不懷疑我再次瘋了。我就這樣在門口直著眼看了她很長一會兒，一直處在混亂當中。
還好，還好她開口了。她要是不說話，我想我會就這樣迷失。她自我介紹道：「我叫莫青，是夢然的英語老師。」
我知道了，這不是夢。同時知道了，她根本認不出我了。我頭髮花白，滿面鬍鬚，臉上還多了一道傷疤。我是多麼想告訴她，我是她第一個男人啊。她會怎麼做？嚇得轉身就跑還是緊緊抱住我？這兩種可能的鏡頭都在我腦海裡清晰地展現出來。
最好，不要相認。我做了這麼一個決定。我讓開路，沒有說話。她走了進來，我喊在書房擺弄電腦的夢然：「來客人了！」
夢然出來看到莫青很吃驚，趕忙說：「莫老師，你怎麼來了？」接著愣了一下，「快坐，快請坐，我給你倒水。」
我再也無法面對莫青了，我怕我會失去理智地說出一切。我不知道這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轉過身，什麼也沒說。我想躺一會兒，於是我走向臥室。
「等一下，我就是找你來的，我想和你談談。」莫青大聲說。
我又轉過身，走過去，坐在了沙發裡。我穩定了一下情緒，低著頭，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談吧，我們有什麼好談的？」我語氣生硬，透出了敵意。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可能源自對未來的恐懼吧。
她一笑道：「其實這是你們的私事，我本不該過問。不過我希望你有些自知之明，你不覺得和夢然在一起很彆扭嗎？校園裡相傳夢然和一個老頭子談戀愛了，我還不信。這幾天夢然總是上課走神，魂不守舍的，我才有些相信傳言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打斷了她。我抬起頭看著她，有想落淚的衝動。
「我什麼意思？」她聲色俱厲道，「你這是為老不尊你知道嗎？我希望你自重。」
夢然這時候說：「莫老師，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什麼的。」
「你既然叫我老師，我就要對你負責。你和這個老人家是不會有結果的。你知道嗎？」她說。
「結果，什麼結果？我們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去。如果任何事情都需要結果，那麼我們不如直接奔向我們的結果。」我說，「莫老師，難道你就沒有做過沒有結果的事情嗎？」
我提醒她，我看看她到底還記得不記得那年在成都的事情。她愣了一下，說：「沒有。」
「你確定沒有？」我呵呵一笑道，「你撒謊了，我在你眼睛裡分明看出了有。你心裡一定有一個你無法忘記的男人，並且是明知道沒有結果卻和他有了感情的男人。」
「你胡說什麼呢？你是不是瘋了？」她不屑地一笑，極力掩飾著自己的難堪。
我看到她的眼神閃爍不定，笑容呆板，心中必定在想著那晚，她的初夜。是啊！那一夜我們是多麼的快活啊！我們不停地做 愛，不停地撫摸對方，她又怎麼可能忘記呢？我說：「我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你放心吧。我走後，夢然就靠你費心看慣了。」
夢然聽到這裡一捂鼻子，跑進了臥室。莫青說：「你就不該開始這段不倫的感情。小姑娘都有戀父情節，但是當她發現這並不是愛情的時候，會痛苦萬分的。你這是害人害己。」
愛情，像個跟屁蟲的愛情！我不禁發出冷笑。
她問：「你笑什麼？好笑嗎？」
「我們沒有什麼，真的什麼都沒有。她只是住在了我的房子裡。」我指著一間間臥室說，「哪間住的是燕玲，她姐夫是我的好兄弟。那間是夢然的，燕玲只是說給她找個讀書清靜的地方。那間是我的，我從不越雷池一步，自律的要緊。」
「那麼你為什麼走，她又為什麼哭？」
「我要走是因為我想走，她為什麼哭你問她。也許是她愛上了我。」我說。
「那麼你呢？你愛她嗎？」她問。
「愛。」我坦言回答，「如此美貌的女子，我要是不喜歡那我就不是男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什麼。」我有意說：「這也許是這個城市留給我的唯一記憶。」
她一聽渾身顫抖了一下。她似乎一點兒沒有變，還是那麼冷漠高傲。我看著她，滿腦子都是當年的事情。而她也陷入了沉思。我們坐了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時候燕玲回來了，她進門後說：「莫老師，你怎麼來了？」
我回到了現在，我把自己從幾年前拖了回來。看著莫青，我有著強烈的慾望把實情說出來：我就是那年的他啊！這幾年我腦海裡一直有著那晚的激情。
我驚訝了，我本來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但我見到她的時候竟然一眼認出了她。莫青，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莫青說：「我來做客，不歡迎嗎？」
燕玲說：「當然歡迎，我只是覺得意外。」
莫青站起來說：「我不待著了，學校還有很多事呢。」
我起身相送。
燕玲說：「莫老師吃個飯吧，難得你來。」
莫青說：「不了。」
我送她出門，看著她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她回過頭看看我，興許是有些令她眷戀的味道被她捕捉到了吧。她看了我一會兒，說：「再見。」
「最好不要再相見。」我說。說完我慢慢轉身。然後回頭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回頭，拉住了門。
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我是她第一個男人。在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我聽到了她下樓時高跟鞋敲打水泥地面的聲音。她走了。
我進了屋子後，跌坐在沙發裡，夢然走出來坐在我的旁邊趴在我的懷裡。她緊緊抓著我的手說：「我不讓你走。我不能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