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呵呵地笑了。蘭花摟著華子的胳膊，開始掉眼淚。華子先是小聲說：「別哭了。」
小蘭花還是哭，華子大罵：「你他媽的別哭了。」
小蘭花渾身哆嗦了一下，哭得卻更猛了。我一直呵呵地笑著，我笑著，笑呀，笑呀，笑著走進屋子，坐在炕沿上不停地笑。華子說：「我去找人，我們搶回來。」
我晃晃手：「沒用的。他們做得對，和我沒結果的。」
華子一圈砸在牆上，手破了皮，流了血。
我說：「明天我去負荊請罪，我去要人。行不行的聽天由命。」
華子說：「我陪你去。」
一晚上我一直坐在院子裡抽煙，我坐在壓水井的池子上。早上的時候，華子騎著摩托車帶我去理髮，焗油，刮了鬍子，我這才注意到，小常砍我的那一下留下的傷疤是多麼的明顯。難怪老人說我是流氓頭子了。我解開紐扣，看著身上的紋身，我覺得這也是老頭說我是流氓頭子的原因。在這個封閉的地方，紋身絕對是流氓的象徵。我思討，也許我真的是流氓。
我買了西鳳酒，買了中華煙。此刻的我突然覺得無比的平靜，華子帶著我到了山杏的村子，就在那條河的對面的一個院子裡。我進去後，老人在院子裡給牲口墊腳——用一把平鍬把細沙扔在牛的腳下。看到我們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明顯沒認出我。隨後看見華子後，開始對著屋子裡喊：「大升小升，出來送客！」
「大叔，我……」
「我不是你大叔，給我滾！」
「我就是想見見山杏，我沒想帶她走。」
這時候我聽見山杏在廂房裡對我喊：「艾文哥，我在這裡呢。」
我看見她在窗戶裡，窗戶上是鐵條，就像一個監獄。她雙手伸出來晃著，我跑過去拉著她的雙手說：「山杏，你好吧。」
「哥，你真帥！」山杏笑了，但是流了淚。
華子說：「老頭兒，你還講理不講理。你寧可把山杏給閻福那樣的敗家子也不給我兄弟，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兄弟哪點兒不好？」
老人說：「你兄弟是什麼人你清楚，有老婆，有孩子，有情人，有錢，這樣的人沒有的就是良心。真正就是個流氓頭子。我不會把閨女給他的。」
「他怎麼就是流氓了？他為人仗義，去我們村問問，誰不說他是個好人！」
「好人？是你大隊書記的兄弟，肯定都說是好人。好人壞人，自由說法。你讓他脫了衣服。」
華子說：「是不是常家的人和你說的？我和常家人有仇你知道吧，他們肯定說艾文的壞話。你真老糊塗了？」
「你讓他脫衣服我看看，我看了就知道真假。」
華子說：「脫衣服怎麼了？」他朝我喊：「艾文，脫了。」
我也憤怒了，我扯開衣服，把衣服一摔，轉著圈說：「看，你看，這能代表啥？這是藝術，你懂嗎？這是藝術。」
老人說：「你後背上的刀傷也是藝術？」
我一下啞口無言。山杏喊：「爹，我這輩子就和艾文哥好，你有本事就關我一輩子。」
老人對他的兩個兒子說：「送客！」
這時候山杏媽抱著孩子站在房門口，我看過去的時候她卻退進房子關上了房門，像是怕我搶孩子一樣。我說：「不用送了。我走。但你老記住，我是愛山杏的。」
老人哼了一聲：「再愛也白搭，除非你保證一輩子不離開這裡，不回家。和你的老婆斷絕關係，和你的情人斷開聯繫。你想好了再來。」
山杏喊：「艾文哥，我心裡都是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非關我一輩子，我只要一出來就會去你的身邊。」
老人說的對，我無法去愛山杏。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是低著頭走了，華子指著老人說：「老頑固，你會後悔的。」
老人用力呸了一口：「給老子滾！臭流氓！」
華子回來就給派出所打了電話，所長姓馬。大家都叫他馬所長或馬公安。馬所長第二天一早就帶了兩個民警來了，說：「這還了得，這不是封建專制嗎？這老傢伙是違法的。我們這就去解救。」
我們又去了山杏娘家，一到了的時候，就發現他家大門緊閉，馬所長說：「農村就這樣，你還沒進村，消息早就到了。」他一揮手說：「小孫，跳進去開門。強行解救，無法無天了還。」
小伙子身手不錯，跳進去開了門，我們進去後卻發現老人坐在廂房門前，馬所長說：「是你把閨女鎖起來了？這是違法的，這是大活人，這不是你的牲口。」
老人說：「我是家主，這個家的事兒，你管不著。」
山杏在窗戶那裡抓著鐵條喊：「馬公安，快救我出去。」
馬所長說：「老頭兒，讓開，不讓開我可要強行執法了。抓你蹲拘留。」
老人又是一哼，「我這把年紀，蹲拘留算啥，除非你要了我的命，不然想帶走我閨女，門兒都沒有。」
馬所長一揮手，兩個民警就要上前。這時候老人的兩個兒子都過來了，準備阻撓。老人說：「倆犢子滾回去，你們過來就是襲警。」
馬所長說：「你倒是明白。」
「我一個和你們磕夠了。」她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子，黝黑發亮，一看就是王麻子的。他把剪子尖對準喉嚨說：「你們只要拉我我就死在這裡，你們就帶山杏離開。我眼不見心不煩。」
馬所長一看就慌了，我一看也慌了。沒想到男人也會這一手兒。但男人用這一手絕對比女人管用。這老頭玩的是真的。我說：「大叔，你冷靜。你讓我帶走山杏吧，我用腦袋保證，我對山杏好一輩子。」
老頭呵呵一笑：「你這樣人，自己腦袋都不知道啥時候丟，你還能用腦袋保證啥？」
山杏急的哭了起來，喊道：「爹，我們是真心的，你讓我和艾文哥走吧。」
「說出大天也不行。除非我死。」他很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