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感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這鏡子肯定有什麼古怪。於是我推開小沫，又推開美麗，最後小惠和靈子也沒能攔住我。我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滿頭花白的男人。這就是我。我照啊照啊，終於肯定了這就是我。我頭髮很長了，蓋住了耳朵，花白的頭髮蓬鬆著很亂，就像茅草垛。身上也很髒。
我看看她們，我笑了。我說：「掉色了，我當多大事呢。我去洗澡。」
洗澡後出來，四個女人都很開心。小惠和美麗做飯，小沫和靈子安慰我。小沫說：「老公，我倒是沒怎麼擔心你。我就知道你早晚能走出來。倒是把她們嚇壞了。」
我說：「你心狠。」
靈子說：「聽她說呢。這些天數她最擔心你，哭得眼淚都干了。」
「別說別和他說。」小沫搶道，「別讓他知道。」
我說：「我們重新開始，從老廠幹起。」
靈子說：「不急，你身體好了再說吧。」
利民和艾靜來了，一進屋就打量我，看了半天後說：「你丫成熟了？」
「去你大爺的。未老先衰了。」我問：「家裡知道我的情況嗎？」
利民說：「又不是啥好事兒，沒讓他們知道消息。」
我說：「那就好，把頭髮一焗油，比以前還黑呢。」
艾靜哭著說：「哥，苦了你了！」說著鼻子一酸還就哭了起來。
我說：「估計我病了的時候你都沒哭。我好了你倒是開始哭了，是不是見不得我好啊？」
「不是的。我就是想哭。看你太可憐了。」
我抱過小沫，笑呵呵看著她說：「我可憐？我哪裡可憐？」我又指指小沫微微凸起的肚子說：「看見沒？我怎麼可憐了？我他媽幸福著呢我！」
利民說：「大頭知道這事兒了，他們的賓館生意很好，說是你的總經理。所以你不要為錢的事兒擔心。那邊有你的根據地了。」
我一聽真的是喜從天降，這才明白，當初沒要欠條該是多麼的英明。大頭看來是給我股份了。我說：「好事兒，現在都是好事兒。天下太平，你輸我贏！」
整頓飯吃的是和諧融洽，吃完後，我覺得身體有了力氣，就要出去。小沫扶著我走了出去，我們走進了一家理髮店。我焗油理髮，總算恢復了往日雄風。只是臉色差一些，消瘦了許多。
回去的時候，滿屋子的人都為我鼓掌。我臉上笑著，但心還是在隱隱作痛。我該去看望下代敏了。
我突然覺得我對小沫產生了依賴。她上班走後，我獨自枯坐在家裡就會覺得恐慌。滿腦子都是過往的事情。想俊文，想老東家，想小狐仙兒。這三個人的肖像在我腦海裡無比的清晰，我甚至能讓他們在我腦海裡活了起來，不停地指責我，不停地對我大聲喊叫。
我再也坐不住了，開車去了成都女子監獄。我隔著玻璃看著代敏，哭呀哭呀，倒是一句話沒說出來。她不停地笑著勸我，一直到她被帶走。
小沫說他們正在和緝毒大隊辦一個大案子，我就非常擔心。我總覺得要出事情，於是我每隔十分鐘就會給小沫打個電話。小沫在接了我第十二個電話後，說：「老公，我這就回去。你不要怕了。」
她真的回來了，一回來就開始抱著我的頭摸來摸去。我總算踏實了。小沫說：「不怕了不怕了，我不上班了，在家照顧你。我請了長假，領導也同意了。我開始休產假。」
我說：「我沒事，只是我怕你出事。」
「我在家就不會出事了。你別擔心。今後我就照顧你。」她說，「艾文，我真的很感動，沒想到我在你心裡這麼重要。我這才明白了你當初為什麼不要命的去救我。原來你這麼愛我。」
我說：「你千萬不要出事，你出事了我怎麼辦？」
「不會的。我們都不會出事。我們好好活著，開開心心。這樣，明天我們就去旅遊。」
我說：「我們沒錢了，我們很窮。我這裡的錢都是代敏的。我們不能花。」
小沫說：「老公，別擔心。我們有錢，我有存款，你也有錢。你的卡裡有一百多萬呢。另外老家的大頭每月都給你分紅呢。」
我說：「我不是敗家了嗎？我哪裡有錢？我記得我沒錢了啊！」
我不解起來。「我哪裡還有錢？我記得我一分錢沒有了啊，怎麼會還有錢呢？」
小沫說：「老公，你有錢。你忘記了。你不是給了大頭一百萬嗎？你個人存款還有幾十萬的啊，你都忘了？」
我說：「有錢就好。我記不清了。」
小沫說：「你別為錢發愁。我們的生活沒問題的。」
我說：「我怕我沒錢了你離開我不要我了。柳芽兒就是因為我窮才和我離婚的。」
小沫哭著說：「不會的老公。我們是患難夫妻，那麼大的災難面前你追了千里萬里的把我救了回來，我怎麼會捨得不要你呢？世界上任何人不要你，我都不會的。我愛你。」
我喃喃：「我也愛你。不然我才不會不要命的跑著去救你呢。你得相信我。」我說：「小狐仙兒呢？她還好吧？」
小沫說：「我找不到她。估計她很好，沒事的。我找到她就告訴你消息。你別擔心了。」
我說：「最近我老是夢到她哭。」
「夢從反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得去看看她。」說著我站了起來。
小沫又拉我進了他的懷裡，說：「你不要打擾她了，她沒有你過得會更好。」
「真的？」
「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說，「我去睡覺，好睏。」
小沫給我吃了藥，我躺在床上，小沫摟著我。我覺得輕鬆極了。她說小狐仙兒過得很好，我沒有變得很窮，我還是很有錢。於是我安心地睡下了。
我睡醒的時候小沫已經做好了飯菜。我突然意識到我情緒又一次失控了，那些話我竟然記得一清二楚，不得不承認，我在那時候險些再次瘋掉。我接過小沫遞過來的飯碗，吃了兩口後說：「對不起，睡覺前讓你擔心了。」
她說：「說實在的，我沒有擔心。我倒是希望你能那麼簡單地活著。我的話你全都相信，那樣你會很快樂。」
我沒有說話，開始吃飯。看看時間是晚上八點鐘，我說：「我們吃完飯去看電影。」
「好，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我現在有大把的時間，陪你就是我的工作了。」
我的病在小沫的陪伴下逐漸好轉，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少。我們去了很多的地方，幾乎玩遍了附近的名山大川。還去了雲南和貴州。
靈子來看我了，這是一個月後。我說去工作的時候，小沫的肚子大了許多。靈子和小沫都不同意，說等我病好了再說，不急於一時。我很想趕快把廠子重新整合起來，也好給死去的俊文和老東家一個交代。我一再要求，她們是堅決的反對。靈子說：「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先讓自己的病徹底好了，我可不想和一個瘋子合作。」
我說：「我好了啊。」
靈子說：「還不夠徹底。」
我沒事幹就要找點事兒，於是買菜成了我每天惦記的事情。我還學會了做飯，成了一個地道的家庭煮夫。我的改變讓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大跌眼鏡，誰也不相信我會變得這樣安分守己。小沫坐在沙發裡對美麗說著我的賢惠，對，她用的賢惠這個詞。把美麗逗得嘎嘎笑個不停。
譚小雨沒怎麼說話，我看得出，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小說。她告訴我，她這篇小說寫的是我。就差一個精彩的結局了。我笑著說：「我死了就精彩了。」
她說：「你說的對。但是太悲劇了，現在又太平淡。這書還要等，等一個亮點。有一個精彩的結局才行，不然下本書就火不起來了。」
夏未央說：「還是平淡一些好。艾文受的苦太多了。」
我說：「還是未央好，你就總盼著我不得好日子過。」
譚小雨說：「其實我可以編的出來的。不過編出來的故事總是漏洞百出，經不住推敲，也不能觸動讀者的靈魂。我在寫書這方面是個完美主義者，要麼不出，出了就要是精品。」
「書叫什麼名字？」我問。
「還沒取好，取了幾個都不滿意。《我和我的戀人學生》怎麼樣？」她說。
「我建議叫《我和瘋子戀人》。」我說，「是實名的嗎？」
「當然，我這是紀實的。」她思索了一下，說：「你還別說，這名字夠搶眼的，比我那個好。」
「有病。」我說。「整點兒有深意的行不行？如《靈肉之約》、《靈肉救贖》。」
她說：「我寫書不是給文學大師看的。我面對的是普通大眾。」
「我不是普通大眾嗎？」
「你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恰好不是大眾喜歡的。」
「那我是文學大師。都說瘋子和天才是鄰居，我覺得我一下牛逼了很多。」
「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