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民還就打算在這個傍年把艾靜娶回自己的炕頭上被窩裡。在她頭結婚很多天就開始準備婚宴所需要的一切了。我和王鵬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去學校借板凳,去各家借桌子,訂這一趟街的房間……
這天還不亮,利民開著三馬車拉著我和王鵬去縣城的蔬菜批發市場買菜。明天就落桌了,今天就要把菜都拾掇出來。我下車抄上手,進了一個用帆布搭的菜棚裡, 我就看見一個女人撅著屁股整理一箱子一箱子的蔬菜。我看她的背影太熟悉了,活脫脫的就是鳳梨。我就走到她身後一直看著她。我不明白怎麼想的,我知道鳳梨死 了,我還給她上了墳土燒了紙,我為什麼就會那樣看著她呢?那女人察覺了,轉過身來看著我。我看出來了,是鳳梨妹子——雪梨。雪梨認出我來了,她和我說了句 話,我當時很迷惑,她說:「你好了吧。」
我說:「嗯。啥?」(我回家後才知道她是在說我瘋了的事。)
她趕緊說:「沒啥。你幹啥來了?」
我說:「我妹子結婚,我 買菜來了。」
她說:「要啥菜?」
我就叫利民拿菜單。雪梨就給稱菜。菜稱完了,錢也付了,我們也就該走了。臨走我總覺得還要說點什麼。上車了我又回去了,我 說:「我上過墳了,我燒過紙了。」她好像沒聽見一樣,用屁股對著我繼續整理她的菜箱子。我就走了。
利民沒見過雪梨,問我是誰,我告訴他是雪梨,他拍著腦袋說像。
我妹子做完新娘子也就快過年了。
都說年好過日子不好過。新年在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中就那麼過開了。村裡的狗又都被這天空中不斷的巨響嚇的縮回了窩裡,雞也不上架了,都紮在牆的一角。村裡的 麻雀也都飛去了山林,不見了蹤跡。只有人還在這年的氛圍裡狂歡著。狂歡是別人家的事,我歡不起來。我歡不起來我父母就也歡不起來。我妹子惦記我,叫我去她 家過的年,一個勁兒勸我找個女人,讓我忘了鳳梨。我雖然沒忘了鳳梨但對女人沒感覺絕對不是因為鳳梨,我是因為心裡一直放不下小惠,她一直在我的心尖上蕩來 蕩去,還不時的停下刺痛一下我的心。
年過去了,艱難的日子又開始過開了。早上一起來我就和我爸叨咕:「我又夢見鳳梨了。」
「夢見啥了?」我爸吧嗒著旱煙問。
「我夢見她沒頭髮了,看著我哭。我一伸手夠她她就遠了,我怎麼追也沒追上。」我說。
「你去她墳上看看去吧。燒點兒紙,上點兒土。」我爸交代。
我到墳地一看才明白了,不知道誰家孩子淘氣把墳頂草坯上的草給放火燒了。我就又從新挖了一個放上去了。地凍的插不下鍬,我是用我抗去的大尖鎬刨下的,一刨一個白點兒,刨了整整半天。
大正月莊稼人屁事兒沒有,就都追集玩兒。利民一到有集就開著三馬車拉著一車人去趕集。我不願意去,我喜歡清靜喜歡簡單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不 喜歡熱鬧了。我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喜歡追著趕集、看電影、看大秧歌,純粹是為了看大姑娘,追著大姑娘搞對象,現在對女人沒興趣了也就不喜歡人多了。我妹子、 利民、利靜和王鵬來叫我去趕集,我說沒意思不去,利民就誇我是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王鵬說我想當作家,整天坐家裡寫——眼睛 斜。我樂,我妹子生氣,罵他們不是人。我妹子一生氣也說不去了,我一看就只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