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俊文是在跑腳的途中掉下了深溝就死了,人們當面相信了,背後不信。還有一種說法他們願意信,說是鄰縣有一個漂亮的窯姐兒把俊文迷住了,俊文就是去找她才出事的。死人的閒話是傳不起來的,沒過多久大家因為活人的桃色新聞已經把俊文事件徹底遺忘了。
我第二天去看老東家時,他臉色不是以前的褐紅色了,轉為比黃表紙還要黃,在炕上倒著,覺的胳膊、腿、都沒了知覺,自己好像比柳絮還輕,任意一個人從他那 裡經過褲腳帶的風都會把他攪的飛起來亂轉。小保姆會說,「死了就死了吧,人死不能復生。你再難過他也回不來了。」我說,是是是。
那小夢竟然也在這天來了,還有倆男人陪著。倆男人說是俊文的鐵哥們兒,還帶著沉痛的表情給了老東家五百元錢。小夢帶個墨鏡,假裝瘋魔地從 眼鏡裡流了兩滴淚出來。然後就走了。我為什麼知道她是假裝瘋魔呢?因為過了三天我就看見她了,在一個男人胳膊裡笑的比鮮花還美麗。我生氣就問她:「你沒 死?」那男人就問我說誰呢,我指著小夢說,說她呢。小夢就說我是瘋子,讓那男人別答理我。
從老東家那裡回到家,小惠已經把飯菜做好了,一盤花生米,一盤豆角炒肉,一盤小蔥拌豆腐,一盤攤雞蛋,還有兩瓶啤酒。還說陪我喝點兒。我說,我不喝酒了。她就說讓我陪她喝點兒。我就陪她喝了點兒。我喝了一瓶半,她喝了半瓶。
早上一睜眼我就告訴她我要去看靈子,她說用她陪我不,我說不用。我覺得沒必要再把俊文和小夢的事情隱瞞下去的必要了,就告訴了她。我覺得這樣興許能減輕點她的痛苦。
靈子也不管小保姆在旁邊了,就拽我手,還說:「艾文,你別走,我不讓你走。你一輩子也別離開我,一輩子陪著我。」
「我不走,我陪著你。」我知道她嚇壞了。我就一直摩挲她頭髮,她就一直拽著我手,拽了一天。小保姆在一旁說著風涼話,說什麼我終於出了冷宮了。我瞪了她一眼,她覺得沒趣轉身走了。是啊!俊文一死,我和靈子的關係再不是她要挾的籌碼了。我看著靈子睡著後就回了家。
兒子死的第六天,老東家沒像大家想像的那樣受折,反而腰更直了,聲音更洪亮了。背著手在大街上又談笑風聲起來。絲毫沒有一絲悲傷的樣子殘留在那威嚴的面孔上。
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小子。生下來八斤,聲音洪亮。老東家此刻好似將不爭氣兒子的死拋到了九霄雲外。有的只是對孫子未來能頂起他的家業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