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明白,難道她捅出事兒後,自己又把事兒壓下來這件事算是什麼苦心。這種行為值得我們去感激她嗎?我感覺得到,在她看來,這是一件能足以顯示她大度無比的事情了。是一件能讓俊文感恩戴德的事情。這種邏輯讓我有些好笑——這確實像一個玩笑。平淡平常平靜的生活才是真,這種假惺惺的鬧劇真的是虛偽非常。
我把她送到家後就回來了。俊文把我叫到一邊問:「什麼情況?」
我說:「三天內去她家,不然死給你看。」
「媽的!真煩人,我說啥也得讓她把孩子打掉,不然這一輩子也別想安生了。」
我說:「有點難,需要錢。這女的我也看出來了,不是好糊弄的。」
俊文說:「我的錢沒多少,到時候你借給我點兒。打發了得了,我可禁不住這樣折騰。」
我說:「我這是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我他媽有毛病了我。」
兩天過去了,我一直出去量尺寸。中午的時候,俊文拉過我說:「去看那小浪逼去,我說開車帶你去。」
我說:「中。我算是被你糟蹋了。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青年就這樣被你帶壞了。」
「我做鬼也忘不了你。」
我說:「你丫真不是東西。你應該替好人死了去。」
「你丫咒我!」
我說:「趕緊走,早去早回。不然小惠那邊我不知道咋交代。」
俊文開著車行駛在柏油路上,速度很快。我還是害怕,讓他慢點慢點。他就是不聽,說技術好著呢。我說,你想死可別拽著我。
我想不到的是,俊文真的就這麼死了。
前邊馬路邊有幾個孩子在玩火燒一堆爛柴 禾,濃煙橫漫過馬路,俊文沒減速就衝了過去。剛過去我就啊啊地使勁叫,一個孩子正抱著一抱柴禾在過馬路。俊文就猛往裡打方向,把小孩兒躲過去了,小臥車從 對面來的一輛大掛車下邊緊挨著尾巴衝了過去,最後撞樹上停下了。小臥車被齊刷刷的切下了半邊。我先透過掀開的車頂抬頭看了看天,有鳥兒在那裡歌唱,我看了 看俊文,在方向盤上爬著不動,我就和他說話,「你沒死吧?」我當時認為我沒死他就沒死。
他不說話,我就想看看他的表情。我鬆開安全帶就用力往後拽他,我看 見他腦袋沒了。我一看就瘋了似的往外跑,門開不開我就從新開的天窗往外跑,三滾兩爬的總算出去了。我還跑,腿軟我也跑,倆腿不聽使喚我就用胳膊爬,爬不動 了我就滾,滾的太慢我就往馬路溝裡滾。滾下去我就暈了,暈了也就解脫這恐懼的感覺了。
醒的時候在醫院裡,是白天。小惠在我旁 邊。我一醒就想起俊文了。我還是覺得那不是真的,也許是更願意那不是真的,我就問:「俊文呢?」小惠說:「死了。」我又問:「靈子呢?」小惠說:「也住院 了。不過沒什麼事的,還算穩定。」我問:「我死不了吧?」小惠說:「你就是脖子拉傷了,破了點兒皮。你沒什麼事。」我就使勁抓著她手說:「我不在醫院,我 要回家。」小惠說:「咱不在醫院,咱回家。」
我躺在床上鑽在小惠懷裡,我不想作愛了,我腦袋裡都是沒腦袋的俊文。小惠就一直 摸我的腦袋,就像我小小作惡夢我媽那麼摸我。因為小惠一直摸我,所以我沒像鳳梨死的時候那麼「飛」。我還是害怕,因為我詛咒過俊文。不知道俊文死了會不會 知道,會不會像鳳梨一樣來找我。鳳梨找我是捨不得我,俊文如果找我肯定就是來記仇來報復的。我一直在瞎想。小惠看我眼睛跟燈似的總那麼亮著就說:「別瞎想 了,閉上眼睛睡覺吧。」
我就閉上眼睛了。閉上眼睛還是想沒腦袋的俊文,我就說:「不行,閉上眼睛害怕。還不如睜開。」小惠就給我吃了三片安定,她說:「這 回閉眼睛吧,吃了藥就沒事了。」我閉上眼睛還真不怎麼想了,想也沒那麼害怕了。一會兒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