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操場看台的老位置上,曾庭說「我們在一起」的情景,就像昨天。
一切都一如往常,橘紅色的跑道上有人奔跑,籃球場上三人球賽進行得如火如荼。和每一個放學後見到的景況並無不同。
我看著曾庭慢慢向我走過來,陽光下跟隨他的影子修長。
定定地看著他,他始終是我見過的,我認識的,我感覺裡的,最美好的男生。
沒有之一。
「那個……我……」大概他也不知道怎麼和我展開對白,遲疑著說了幾個字,又停住。
不穩定的聲線,透露了他心裡的不安。
短短,短短的一瞬間而已。好像有些什麼已經發生,又消散於無形。看不見的屏障把心擋在光年之外。
沉默持續著,持續了很長的時間。他的呼吸聲在我身邊,清晰可聞。我如果屏息,靠近他的胸口,也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
但是我聽不到他真實的心聲。
如果一直聽不到,不去聽,是他的悲劇,還是我的?
我終於還是開了口:「曾庭,在你心裡,我是什麼位置?」
「什麼位置?」他很茫然地看著我,「女朋友啊。」
「你決定考浙大吧?」我說。
「嗯。」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忽然換了話題,他還是配合著我的方向。
「你決定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次考慮過,我是不是會考浙大?你有沒有哪怕一點害怕,我們有可能分開?」
「我……」他遲疑了一下,誠懇地看著我,搖搖頭,「浙大從來都是我的理想,對不起,我確實沒有考慮到你。」
他額角的紗布揭掉了,傷口還沒有癒合,紅腫的痕跡還在。和我心裡那個傷口的形狀,大概是一致的。
傷口不止是因為他的無意,不止是因為劉姿羽的咄咄逼人,也因為我討厭這樣無能的,無法跟上他的步伐,如果他不等待我就不能和他並肩的自己。
這樣的宋晴汐,讓我非常厭棄。
「你有沒有對劉姿羽說過,你覺得我很可憐?」
黃昏的混沌裡,太過於認真凝視,會讓眼睛異常酸痛。
而讓心酸痛的,是他的沉默。
沉默有時候,就是最直接的回答,對嗎?
「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我閉上眼睛,仰起頭,試圖緩解眼裡心裡的酸澀腫脹的感覺。
「我那個時候……我……對不起……」
「所以,我在你心中處在什麼樣的位置?你問問你自己,如果有問題需要商量,然後確定,你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還是劉姿羽?」
「我……」
「算了。」我打斷了曾庭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好奇怪,我的情緒變得一點也不起伏,語調裡也沒有了激動,我只是覺得累,倦意一直纏繞我,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氣氛從尷尬變成冰冷,在我們之間流轉。
曾庭不是不在意我,只是他把這種在意當做了喜歡。
同情和愛是兩件事情,它們和幸福的距離並不相近,也無法等量替換,這一點,劉姿羽說對了。
原來有時候距離才是真正的需要。原來我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在一起」。原來我就一直站得遠遠的,不出現,不打擾,反而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