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庭和我說過哦,他說覺得你很可憐。」劉姿羽的指甲在櫃檯上一下一下輕輕扣著,響聲輕微,但讓我心煩意亂,「他說每次看到你看他的眼神,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所以他才會嘗試著逐漸和你接近,和你做朋友,想讓你自然的淡化掉對他的糾纏。」
胡說,騙人,亂講,鬼扯。
就算她的說法符合曾庭對我的行為模式的轉化,我也絕對不要承認,絕不。
「我不信。」我咬著下唇,絕對不想對她示弱,「第一,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第二,憑什麼就說我不是最合適他的人?」
「他一定能考上浙大,你呢?你最後用了什麼辦法讓他居然願意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是宋晴汐,我真的很想提醒你,把感動和喜歡混為一談,你會耽誤曾庭遇到更適合的對象。把同情和喜歡混為一談,最後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她篤定的笑容太氣人了。
我是不是可以抓起一杯水直接從她頭頂倒下去?雖然附近並沒有合適的道具,櫃檯上只擺了一本書。那我是不是可以把那本書拿起來敲她的頭?
我瞥了眼那本書,腦內著行兇的念頭。書封面上寫著的句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都知道了;這一切謊言與妄想,卑鄙與怯懦。它們就像顏料和素材,正好可以塗抹出一整座成世,以及其中無數的場景和遭遇。你所見到的,只不過是自己的想像;你以為是自己的,只不過是種偶然。握得越緊越是徒然。此之謂我執。」
媽呀,為什麼一個飲品店裡會出現這麼有level有taste更有feel的書……難道都是老天爺給我的試煉和啟示麼!
劉姿羽的大概也注意到我的心思被別的事情吸引了,乾脆地提高了音量:「宋晴汐,感情又不是排隊,等久了一定是你的。就算排隊,我也在你前面吧?再說,如果我和你同時遇到危險,你覺得曾庭會下意識的護住誰?」
當然是他正牌女朋友的我!難道會是你麼!
她那討厭得要死的笑容一點都不減少:「我們,要不要賭一賭?」
賭?賭什麼?是找小混混來測試曾庭會為誰出頭?還是在大街上一起往車流裡沖看曾庭先去掩護誰?幼稚不幼稚啊。
何況這樣做,到最後受傷的沒準還是曾庭。我不想要他受傷。為了我,或者為了劉姿羽,我都不想。
我很不爭氣地想起小時候聽過的民間故事:兩個女人都指著一個小孩說是自己的孩子,古時候也沒有DNA檢驗啊,包公伯伯就說,你們拉著孩子的兩隻手拔河吧,贏了的就是孩子媽。孩子被拉得痛,大哭,有個女人鬆開了手,包公伯伯就英明神武地說,鬆手的是孩子的媽,不忍心的才是親媽。
雖然很矯情,但是此刻,曾庭就是那個孩子,我就是他親媽。
我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宋晴汐你真是偉大到某個境界了。
而劉姿羽,我並沒有覺得她才是配得起曾庭的那個白雪公主,但她也並不是白雪公主的邪惡後母。
她只是一個符號,提醒我注意那些潛滋暗長的不安,不適應,與不快樂。
現實真是很蒼白,哪有那麼多如電視劇一般的波瀾起伏。
身邊的人,並沒有那麼鮮明的臉譜,並不是好就好到純粹如小白兔,壞就壞到不但不像個正常人類而且還成了渣。
我看著劉姿羽,端起了店員早就放在櫃檯上的檸樂:「我沒有那麼無聊,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你隨意。」
檸樂杯子的外緣因為放置過久,佈滿了細密的小水滴,像隱秘的淚珠。
做好它放在櫃檯的男店員避無可避地目睹了整場談判。他揚起頭,給了我一個淺淡的笑容,充滿了鼓勵的光芒。
看看,看看,為了場戀愛,連陌生人都能給予我憐憫。
那麼曾庭的靠近,是因為愛情,還是同情?
我全心全意,反覆練習的,究竟是愛情,還是寂寞?
我要怎麼去確定,怎麼去相信?
誰來教教我?
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