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我終於發現，我比我自己以為的，更殘酷，更會逃避。」停下腳步，看著鍾慎言，我輕輕地，慢慢地說，「所以你不用替我擔心，真的。」
鍾慎言看著我，很久，然後和我同時輕輕的，歎出一口氣。
是的，失去什麼，才能成長，得到什麼，才能成長。
失去心裡長久依賴的堅持和愛，得到風吹過的時候帶著徹骨寒意的心裡的空洞，才能成長。
我發現我心裡，有殘酷的部分。那是只對自己的殘忍，和冷酷。
所以，願意選擇和曾庭同在一個班，願意選擇「同班同學」，這樣微薄的交集。
可是，也就這樣而已。
也就，這樣，而已了。
見到作為「同班同學」而出現在同一個空間的我，曾庭很顯然有一剎那的驚訝，這驚訝還不是太輕微。
他帶著探尋和詫異的視線停留在我臉上時，我裝作沒有感知他的注視，專心致志地和鍾慎言說著話。
其實對話的內容是——
「他是江直樹你也不是袁湘琴，他是道明寺你也不會是杉菜。宋晴汐你白癡也要有個限度！」
「鍾慎言，你是不是很想我把你的舌頭扯掉？」
話語裡再惡狠狠再一點都不溫情，我微微仰頭看著鍾慎言的表情也還是柔和而輕鬆。
有時候，演技這種存在真的是必要的，雖然我並不是太擅長它。
但演技對於偽裝出一個對曾庭毫無在意的「宋晴汐」是必要的。
隱瞞都是有原因的，隱瞞是為了藏著心裡猙獰裂開的傷口。因為那些已經定格在過往裡的曾經，無從更改。記憶的稜角在心裡清晰銳利地閃著光。
這樣，我們那見慣大風大浪處理過無數棘手狀況的班長大人曾庭同學，很快的，那種除了我大概誰也看不出來的驚訝和疑惑，就不再出現。
時間嘩啦啦的就翻過去了兩個星期。
我。曾庭。
他依然擔任班長，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和大部分選擇理科班的同學都不太熟悉的學生。
他坐在教室中間後排，我坐在教室最裡邊的後排。
就連值日安排的時間，大概他也使用了「班長」的權利，刻意地避免了和我有重疊的機會。
我和他就像是同一個空間的兩個不相干的個體，他大概感覺，什麼都沒有在潛移默化中變換，但對我來說，一切都有了顯著的不同。
一直死死地揪住心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掙脫的寂寞裡，有了一個小小的出口，就像醒來時感覺到清晨陽光躍上眼瞼那一刻的清亮。
就算他的世界裡其實沒有我的存在，就算懷抱著的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傻到莫名其妙的期待，就算沒有任何交談，只是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我也覺得心裡有一種小小的，充滿著安心的，不再孤單和空洞到讓人煩躁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不過那些只能放在心裡最暗的地方，封印在寂靜裡的流轉的情緒和心思，在陽光明亮的教室裡，從來不好，也不能表達。
我正在沉思的時候，肩膀承接了力度不太適中的從背後拍過來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