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分明,萬物清晰,天邊最遙遠的地方,出現了一縷美麗的極光。
有人說,極光照射過的地方,就有死亡。
誰死了?
是她,她要死了嗎?
無言感覺到眼皮沉重的要命,好睏,好睏,她恨不得馬上閉上眼睡上個七天七夜,可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呼喚著她,提醒著她。
千萬,別閉上眼睛!
「言言,醒醒,醒醒,是我,允赫,你快起來啊……」好聽的男聲在耳畔響起,隱約帶著沙啞,極富磁性。
允赫?真的是允赫嗎?是允赫嗎?!
無言心口一縮,倏然睜開眼,望著眼前的人,驚詫的叫起。
「允赫,你不是已經……難道說,你沒有?真的嗎?你真的是允赫嗎?」你明明已經死了,不是嗎?
雪眸片刻不移的盯著他,瞬間,水霧瀰漫,酸意橫生,眼圈通紅通紅。
「言言,痛不痛?」琴師般修長的手撫過她紅腫淋漓的額,黑眸中翻滾著心疼,與自責。
「嘿,這個啊?不痛不痛,你摸摸就不痛了。」無言開朗的笑著,笑得無比絢爛,成功的將心底那抹淒楚掩埋。
她感覺不到,半分溫度,透過允赫的指尖,她感覺不到半分溫度!
這個允赫,難道只是她思念過度而出現的幻象嗎?
「傻瓜,誰讓你又傷害自己了,言言,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轟——!
無言呆了。
兩眼直直的望著他,臉上的表情僵硬而凝固,傻傻的,雙唇難以自制的顫抖著,唇色慘白得厲害。
剛剛,是自己耳背,聽錯了嗎?
什麼叫做,言言,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允赫,你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
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一定是的——!!
半晌,無言方才聽見自己略略顫抖的聲音,像是一個拙劣的小提琴手在拉動弓弦般,難聽的要命。
「不要開玩笑,允赫,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明白嗎?」
不要嚇我,允赫,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對嗎?不要嚇我,求求你,不要那麼殘忍,不要……
「言言,你答應過我,再也不哭的。而且,那天晚上,你不是狠狠哭過了嗎?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允赫寵溺的摸摸她的頭,一如從前那般,親暱而甜蜜,好似要將全世界所有的幸福都聚攏在她的手中一樣。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死亡,並不是結束。
言言,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你心中的死結,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深愛過的女子,所以在走之前,我壓抑不住貪戀,仍想要再見你一面。
「我沒有哭,允赫,我真的沒有哭,你看,你看,我笑給你看!我笑了你就不走了好不好?你答應過,要給我幸福的,你答應過,要養我一輩子的,你答應過的,答應過的!不能說話不算數啊,允赫,不可以這樣……」
無言急忙想要去握他的手,卻只碰到一抹虛無的空氣,明明近在眼前,卻只能悲哀的看著他。連輕微的碰觸,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
「允赫,不可以說話不算數,不可以啊,不要那麼狠心。所有人都可以對我狠心,允赫,你不可以,只有你,不可以,你明白嗎?如果是我殺孽太重,死的應該是我啊,為什麼要是你,為什麼?為什麼——??!」
無言單手緊摀住嘴巴,眼淚唰的傾湧而出,滾燙滾燙,幾欲熔盡她的臉。
要她怎麼相信,要她怎麼放手,要她怎麼寬恕?
罪大惡極,滿手血腥,骯髒不堪的人,是她,是她心無言不是嗎?
可為什麼最終落得淒慘結局的,卻是允赫?
「一直活在自責與怨懟中,會被幸福拋棄的,言言,你為什麼不肯寬恕自己?這個世間的規則便是如此,有一方獲勝,必有一方落敗,我們同情並可憐弱者,但是,我們決不願成為弱者。路是我自己選的,言言,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我看著,很難過。」
難過的,一塌糊塗。
心肝脾肺,緊擰成一團,明明已經沒有了形體,卻仍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那份疼,那味痛。
現在的你,叫我怎麼放得下?
「乖乖的,言言,我會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祝福你們,果然沒有錯,銀才是你命定的戀人……」
而我們,卻是有緣無分。
往往,就差那麼一小步,可以在一起了,偏偏,關鍵時刻,總是橫生枝節。
現在,我該慶幸,最終沒有娶你進家門,因為,我可捨不得心愛的女人一進門,便成了寡婦,受盡白眼,生活淒涼。
我要我愛的女人好好的活著,感受著這個世間的美好,勇敢,努力,並且幸福的活下去。
「一定要走嗎?非走不可嗎?不可以,再多留一會兒,讓我看看你嗎?允赫,你知不知道,有時,我真恨你的溫柔,恨你的體貼,你老是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情緒,唯獨,捨棄掉自己。這樣的你,讓我心裡好難受……」
對每個人都好,獨獨對自己苛刻。
你便是,這樣一個傻兮兮的老好人,善良的過了頭,把唯一的惡,留給了自己。
「言言,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有沒有對你說過,其實,我一直都,很愛你,很愛很愛,很愛很愛你,所以,別再哭了,你的笑容,才是我最珍惜的禮物。」
「不,不要,不要走,不要,允赫,不要拋下我,不要……」無言慌張的搖頭,哽咽著呼喊,卻只能看著他的臉愈發的模糊,宛如一團氤氳的白霧,隨著風吹過,一點一點,慢慢散盡。
不要,允赫,不要在最後,還那麼殘忍的與我告別,
不要啊……
她好想伸手將他拉住,卻一次又一次撲空,連帶著,心臟疼的一滴一滴淌血,彷彿整個世界,瞬間變得支離破碎。
「言言,醒醒,什麼不要?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