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麼個無情無義無心冷血的女人,他……竟然選擇自殺?
瘋了麼?
他是瘋了麼?!
手術好不容易成功,卻自主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不歸路?
混賬東西!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有多少人會傷心,多少人會難過,多少人會痛得心肝肺撕絞成一團,卻無法發出半分痛苦的呻-吟。
就算所有人都不難過,不傷心,不悲痛,我會啊——
我會疼,會痛,會難過,會流淚,會哀傷,會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的胸口剖開,讓她親眼看看自己的心,到底有多黑?!
車允赫,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無言將臉全數埋進銀懷中,極力壓抑住瀕臨失控的情緒,可身體卻仍然止不住的顫抖,彷彿寒風中被凍得牙齒僵硬的小兔子般。
「怎麼,不敢相信?哈哈哈,難不成人世間那所謂的親情會降臨在我們身上嗎?!別開玩笑了!心無言,不要裝出一臉驚駭的表情,你明明清楚的很,不是嗎……?」
黑木翼冷笑著斜起眼,幽暗的栗色眸子卻不含一絲霸氣,濃濃的悲哀與自嘲無所顧忌的傾湧出來,不知是為車允赫,還是為他自己?
亦或,二者皆有之……
…… ……
是的,她清楚得很,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她兒時最可怕的夢魘,拚命想要掙脫,卻無能為力。
但是,她跟他不一樣!
自身的不幸,並不能成為帶給他人不幸的理由,他人的幸福,同樣不能成為上帝不公的借口。
這個世界,日昇月落,從來都不是那麼完滿。
所以,當她經歷愈多,看的愈多,會發現,沒有什麼是不可原諒的。
將子女,生下,然後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拋棄他們的父母……
只能說是,他們太過弱小,自身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去抵抗殘酷的現實,輸的一敗塗地。然後,以為拋棄掉一切,就會一身輕鬆。
就算恨,也毫無意義。
無言歎了口氣,晃了晃銀的手臂,示意他先放自己下來。
「不行!」某人果斷的拒絕,不留半分商討的餘地。
「我只是撞傷了頭,又不是磕到了腿,銀,別這麼霸道好不好?」
「不好!」
「帝銀!」無言眉心擰緊,唇角的淡笑瞬間蕩然無存,冷冷的看著他,就像古代審問犯人的判官似的,表情認真而嚴肅。
銀心底不由得苦笑了下,看來自己一輩子都要被這丫頭給吃得死死的。
偏偏被她欺負了,還會有種別樣的幸福感,整顆心都是這個女人,裝得緊緊的,所以哪怕她對自己使小性子,耍無賴,蠻不講理,都會覺得分外開心。
呵……
這下子,以後可糟糕了。
銀無奈的鬆手將無言小心翼翼的放下,唇角倏揚,淡淡的琥珀色眸中,溢滿了無聲的寵溺。
靈堂外,白雪皚皚一片。
紛揚的雪花如白駒過隙,肆意的飄落著,好似一個個淒美的音符,正低聲唱頌著一首來自遠方的詩篇。
黑木翼悲涼的望著他們眼神交匯時,那種暖暖的幸福,難受的心房痙攣的抽痛著。
為什麼,他自認無論任何一樣都不輸於帝銀,最後的贏家,卻不是自己呢?
為什麼,是他先遇上這個女人,是他先對她好,最後的結果,卻是他被恨得深入骨髓呢?
車允赫,那個善良的一塌糊塗的男人,根本就沒有存活在這個世界的資格!
可為什麼,最後的最後,自己好像連他,都比不上……?
難道,錯的人,是他嗎?
生平第一次,黑木翼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瞳孔驟縮,似是難以置信。
「當你不瞭解真相,就不要一個人在那裡炫耀自己的傷口,黑木翼……那樣,只會顯得你很可笑!」
無言走到他面前,眸光瞥過那個被按在地面上的俊臉,俯下身,拂過他額前繚亂的碎發,不緊不慢,繼續說道。
「因為,是你的母親為了你可以有一個好的未來,哭著下跪磕頭求銀的母親把你弄進黑木家,此為其一。其二,你口口聲聲叫囂著銀的母親攀高枝,跟了當時的伯納諾家族教父,實際上,是你母親狠心將自己的妹妹弄巧成拙賣到羅馬黑街當妓-女!」
說到這,無言心肺一擰,像是被鈍物重重擊打過般,悶生生的疼。
望著黑木翼驚愕呆滯的臉,她聽見自己飄渺悠長,而又淒涼悵惘的聲音。
「往往認為自己最悲慘的人,往往,幸運的一塌糊塗。不是任何人害死了捨棄你的母親,是你的母親以生命為代價懇求銀放過你。應該說,自始至終,沒有被拋棄的那一個,是你才對……」
「可是,你卻因為自身的不幸,將允赫逼近絕望的深淵,他真的是為了黑木月自殺嗎?亦或者,是被你羞辱到極致,連生的渴望也無?」
無言訕訕起身,一番話說下來,似是在自言自語,實際上,卻是說給在場每一個人聽。
命運沒有給你選擇的路,是不是,就停下來,不走了?
錯。
自己選擇的路,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經歷怎樣的磨難,痛苦,折磨,那都是必須承受的!
與任何人……都無關!
「撒謊,撒謊,撒謊,撒謊——!統統都是謊話!!那個女人,那個該死的女人眼裡只有金錢跟權勢而已!我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乎!怎麼可能會為了我的未來去下跪求人——?!!」
「騙我的!全部都是騙我的!虛偽,騙子,滾開——!!」
黑木翼發瘋般嘶吼著,拚命的掙扎,欲要去抓打無言,卻遭來高大守衛一陣拳打腳踢,一時間,頭部,胸前,腹部,小腿,皆酸痛不止。
但他卻感覺不到分毫,大腦,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所蹤。
印象中,那個女人,連一次都沒有擁抱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彷彿在看著一堆必須盡早處理的垃圾。
否則,便會發出腐爛的臭味。
「真相是什麼,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無言頓了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槍,對準他的腦門,扣動槍閥,淒然怒喝。
「你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