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來報仇的嗎?
手捧著白色鈴蘭,無言強忍住心口的苦澀,一步一步,朝神社內堂走去。
兩眼死死盯著前方,彷彿周邊的黑色守衛都不存在般,臉上的表情淡漠而清冷,妝容素雅,似完美無缺,但那對紅腫的雪眸,明顯有著痛哭過的痕跡。
僧侶唱頌著模糊的經文,混雜著清脆的搖鈴聲,無言跨過門檻,視線卿然定格在靈堂前那張黑白照片上!雙肩一抖,手中的鮮花差點摔落在地。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擰成一團,胸腔劇烈的收縮著,雪眸陡睜,半晌忘了呼吸……
雙膝還未來得及跪下,就被一聲厲喝生生止住!
「不准跪!你有什麼資格跪我兒子?!!」憤怒的叱責聲引得眾賓客紛紛抬頭,無言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婦人,眉眼跟允赫有七分肖似。
莫非,她就是允赫的母親,黑木月?!
無言倔強的咬了咬唇,偏轉身子,喉嚨一緊,深吸一口氣,朝黑木月跪了下去。
「我……我很抱歉……」
「心小姐,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希望我兒子安心上路的話,那麼,請你馬上離開這裡!」黑木月努力壓抑住胸口傾湧的怒火,單手直指門外。
靈堂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更加凝滯,無言僵硬的跪在地上,唇瓣咬得發紫,於眾人紛繁怪異的視線中,就像只被剃光了毛髮的母狗,被逼在大雪中瘋狂奔跑。
照片上的允赫面容安詳,一如初見時,溫文爾雅,丰神俊朗,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睛。
那一晚,明明是確定手術成功了她才安心離去。
為什麼,轉個背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阿姨,嫂嫂既然來了,您好歹讓她上柱香再走吧?」黑木翼在一旁規勸道,表情和善,聲調內斂,幽深的栗眸瞥過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底掠過一絲冷意。
這聲嫂嫂,更像是一記凌厲的耳刮子,狠狠掌摑在無言臉上!
他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她,心無言,根本就沒有任何身份,也沒有任何資格在這祭拜車允赫。因為,訂婚宴當天,她無故缺席,致使LT集團的少董,淪為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
後來,甚至一度傳言她寧願捨棄車允赫未婚妻的身份,自甘墮落,成為意大利黑-幫教父的情-人,不惜與整個家族為敵。
現在的心無言,於車允赫,於整個黑木家族而言,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陌生人而已!
「嫂嫂?哼,翼兒,你何時跟赫兒一樣糊塗?!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根本就沒資格進我們黑木家的門!還不趕緊叫人把她轟出去,免得污了赫兒的眼!!」
翼兒?
無言驟然抬頭,錯愕的看著一臉慍怒的黑木月,她難道不知道害死允赫的人,正是身邊那個披著人皮的魔鬼——黑木翼嗎?!
「不要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心無言,在我沒有下令殺你之前,滾……!」
那聲嫂嫂,徹底撕裂了黑木月的底限,喪子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讓她平日裡的氣度,優雅,瞬間蕩然無存。
如果她現在可以站起來,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撲過去,掐斷這個害死她兒子的賤女人的喉嚨!
「伯母,我知道不管我現在說什麼,您都是聽不進去的。既然您已經認定允赫是因我而死,那麼在離開之前,我想說一句,允赫死了,誰是其中最大受益人,誰就是……兇手……」
說這話的同時,無言兩眼死死盯著自始至終都在看戲的黑木翼,唇角倏揚,淒然一笑。
感受著來自四周利如刀子般的目光,笑得愈發甜美。
這場局,從她看到那張邀請函,莫名其妙趕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黑木月既然有能力成為教母,自己都想得到的事,她會想不到嗎?
說到底,自私是人之本性,哪怕她知道允赫是被黑木翼害死的,卻沒有動他,甚至還一股腦兒將所有的一切推到自己身上,以此來進行自我救贖。
收回視線,無言再一次深深的看了眼允赫,唇角的笑容愈發的燦爛起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哭,因為,你會心疼,所以允赫,我不哭,不哭,我要笑,笑得比一千萬個太陽同時升起還要來得光芒萬丈,耀眼萬分。
我會好好的活著,允赫,你聽見了嗎?我會實現承諾,好好的活著!
放下芥蒂,努力的去相信跟愛每一個對我好的人,再也不像只刺蝟般,將自己與別人一同扎得鮮血淋漓。
允赫,你是不是認為一直以來,我對你,不過是自小缺乏關愛的小女孩,對兄長,對父親,對親情的渴望?
呵,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活了整整十七年,就算某些方面缺乏,可我不是傻子。
如果訂婚前一夜,沒有出那種事的話,現在,我一定還握著你的手,片刻都捨不得放開。
完美有錯嗎?
有……
因為你太好,好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勉強還你一分一厘?
你所認為的理所應當,在我看來,就是虧欠,欠了,就得還!
呵,是不是很傻?
自以為聰明,其實,真的是傻得可憐。
自以為世故,其實,單純的一塌糊塗。
允赫,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狠狠愛過你的!狠狠愛過,喜歡過,放在心中深愛過的!
車允赫,你聽不聽得到啊——
心無言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是真真正正喜歡過,愛過你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明知帝銀沒那麼輕易放手,仍然選擇成為你的新娘。
要不然,她也不會明知今晚來參加葬禮很可能一命嗚呼,但她還是來了!
要不然,要不然……
對不起。
允赫,對不起……
我錯了,是我錯了,錯得太晚,錯得太離譜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