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沒睡,心無言,你聽好,我只說一遍!」
語畢,無言秀眉擰的更深,但她不想睜開眼睛,她好累,如果可以就此沉睡下去,她絕不願再醒來。
全部都是瘋子,全都是瘋子!
脊背時不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即使打了麻藥,仍痛得厲害,天知道那時她是憑著什麼忍下來的。
「你們訂婚前一夜,派人從中作梗的,不是別人,是我……」黑木翼坐在床邊,望著她,表情極為認真,言語中沒有半分戲謔的意味。
「那晚,給你下藥的人……也是我……!」
無言五指一緊,像是被雷劈中般,赫然睜大眼錯愕的盯著他,蒼白的唇難以控制的頜動著,小嘴微張,喉嚨裡彷彿被人插-進一根鋒長銳利的銀針,拔不出來,又嚥不下去,扎得難受極了。
要她怎麼相信,之前從未見過面的人,會害得她一朝隕,步步輸!
對上無言疑惑複雜憤怒怨恨的目光,黑木翼苦笑了下,伸出手輕輕撫過她光潔的臉龐,歎道。
「如果我說我比大哥還更早遇見你,相信嗎?」
「什麼?」
「言兒,我比他們都要早遇見你,都要早,可是你獨獨忘了我。十年前的和城公園路的那棟破公寓,我們不是約好,要一起離開,我在碼頭等了你三天三夜,可是你一直沒有來……」
音調低啞,宛如一支綿長的序曲,悠悠蜿蜒,將她那段塵封的晦暗童年再一次掀開,看到曾經那個軟弱,無助,仇恨,憎惡,煎熬的心無言。
「你是……?」無言瞳孔瞬間蛻成針芒般大小,無數複雜的情緒如潮水般蹭蹭湧了上來,脊背爬滿了涼意,凍得她骨髓發寒。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黑木翼,怎麼可能是當年那個經常給她塞吃的的小男孩?怎麼可能是他?!
他不是被家族遺棄,送到美國去了嗎?怎麼會擠在落魄髒亂的和城,住在一個比她那個『家』還要破舊百倍的公寓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要我帶你離開,結果呢?心無言,你騙得我好慘——」黑木翼緊握住無言的手,全然沒有了最初那副皮笑肉不笑,城府極深的表情,就像個漂泊大雨中走失的孩子,茫然無助。
無言張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進行反駁。
因為當天晚上,她再度遭繼父毒打時,被銀救了,簽下了賣身契,緊接著跟銀回了酒店,換上一身乾淨衣裳,被帶到了意大利的伯納諾家族訓練基地。
她不是忘記了那個約定,只是當時,她以為那不過是個玩笑話。
畢竟,他連自身都難保,都還那麼小,就算是要走,要離開,又能去得了哪裡呢?
「怎麼,難以置信嗎?呵,我原本也不信,也打算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但你不該再度出現在我的眼前,招惹我!天下間那麼多男人你不選,非要嫁給車允赫!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他!!」
說著,聲音一下子變得高亢而尖利,像是柄柄打磨過的鋒刀,狠狠刺進她的耳膜,疼痛難忍。
「憑什麼他車允赫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坐擁一切?憑什麼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陽光下接受眾人敬仰膜拜?而我!卻不得不像個寄生蟲般,躲在黑夜之中,卑劣而不堪的努力活著——!!!」
寄生蟲?
無言漠然的望著他,心底的口子不由得苦笑連連,眼前的這個男人,除卻外表。性子,簡直與銀一模一樣。
同樣都是黑暗中扎根生長的植物,妖冶的近乎畸形,可有一點,這兩個人,有著天壤之別。
那就是,銀還會愛人,雖然愛得莽撞,粗暴,蠻橫,甚至是變態。
而他,黑木翼,完完全全只為自己而活,這個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牽絆他,左右他。
如果說,一切是場奢侈而華麗的棋局,那麼黑木翼,無異於就是反方的國王,傲視群雄,倨傲萬千。
歸根究底,她們是同一種人。
「允赫怎麼樣了?」明知不可問,但不問,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
「你猜呢?言兒,你說,如果光明之子墮落成連街邊的流浪狗都不如的地步,會如何?」黑木翼唇角輕揚,笑得極其詭異,宛如一朵浸滿毒汁的黑罌粟,可怕的讓人連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
無言心口一緊,龐大的不安感瞬時襲遍全身,這個男人有多狠,恐怕大大超過人類的極限。
亦或者,根本不能用『人』,來稱呼他!
「……讓我見他……」倒抽一口冷氣,她聽見自己強作平靜,卻抖得如飄零落葉般的聲音。
心臟懸空至嗓子眼,這股難以預料的恐懼感,只怕……
允赫,千萬不要有事,不要……
「就四個字?」黑木翼挑眉,唇角的笑意愈深,似是她剛剛說了個令他無比開懷的冷笑話。
「說出你的條件,黑木翼,我們鬥不過你。」無言雙手環膝,別過臉,避開他複雜的視線,整個人緊緊的蜷縮成一團。
好冷,好冷。
為什麼她身邊的男人都是魔鬼?為什麼她唯一的陽光要被黑暗給侵吞?
為什麼她想得到幸福就這麼難?
為什麼她不能嫁給允赫,到底礙著誰,礙著誰了啊——??!!
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為什麼你們都要將自身所受的傷害加諸在無辜的人身上?
被拋棄,被鄙夷,被扔掉,是允赫的錯嗎?
是當時同樣是小孩子的允赫的錯嗎?!
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逼他?都想將他拉進地獄?
為什麼?
為什麼——!!!
「言兒,我們之間,既然說開了,還有必要這麼生分嗎?」
呵,難不成你還是以前那個憨厚天真的小男孩嗎?黑木翼是誰,放眼整個黑色世界,隨便挑一個人都知道他有多可怕!
「好,那乾脆點。接吻還是做-愛,你要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