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珩看著柳飄飄嚴重的決絕,深深的閉了下眼睛,握著折扇的手緩緩用力,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卻步的氣息。
柳飄飄微微一歎的說道:「傅公子,多謝這幾日來您對飄飄的照顧,飄飄所托之事還望傅公子勞心!」
傅亦珩緊握的手緩緩放鬆,他能感受到來之蕭楚那猶如獵豹的嗜血眼神,但是,他此刻更加在意的是飄飄眼眸中的那抹淡淡的憂傷。
是什麼原因非要她來拯救蕭楚?
「你所托之事,傅某必當盡心盡力!」傅亦珩緩緩說道,掩掉內心的波濤洶湧。
蕭楚嘴角抽 - 動了下,隨即恢復了他那原本冷漠的臉,緩緩說道:「來人啊,送柳飄飄去望月殿!」
此話一出,頓時所有人倒吸了口氣。
望月殿是蕭楚登基後在宮牆一角蓋的類似於冷宮的地方,自蓋好後就未曾打理過,原本,大家以為那本就是蕭楚用來作為冷宮的地方,可是……
不管是坐著的嬪妃、王爺,跪著的大臣,以及站在一側的傅亦珩都驚愕了,哪有人一入宮就打入冷宮的道理?
「皇上……你此舉是何意?」傅亦珩並不像其他人般,蕭楚的冷漠霸氣和眼中的戾氣對於他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蕭楚嘴角閃過冷漠的寒氣,至始至終一直盯著濃妝下的柳飄飄,眸色中的恨意越來越深,冰冷的說道:「傅公子,你難道現在連朕的家事都要管了嗎!」
此刻,原本跪勸蕭楚的大臣們紛紛看著傅亦珩,他們知道,皇上既然決定收了這個戲子,斷然不會在改變心意。
但,如今……一入宮門就被打入望月殿,倒也是唯一的妥協途徑。
柳飄飄見傅亦珩還想說什麼,朝著她微微一福,「傅公子,一切都是飄飄心甘情願,還忘公子成全。」
望月殿!望月樓!
柳飄飄好似明白些什麼。
蕭楚那恨意漸濃的眸色一直注視著她,讓她的內心越發的變的淒涼。
也罷,一切源於她,就讓她來做個了斷吧。
「帶下去!」蕭楚冷冷說道。
瞬時,德喜命令了宮女領著一身戲服的柳飄飄退了下去。
這個插曲,將整個晚宴的氣氛弄的十分僵硬,雖然歌舞繼續著,杯盞交錯著,但,大家的心情都變的沉重起來。
林可兒自柳飄飄的出現,一直處於恍惚狀態,心裡突生了恐懼之色。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柳飄飄竟然會主動現身在蕭楚的面前,難道……她不怕蕭楚殺了她嗎?
主上自那次之後在杳無音信,小蘭多方打探方才知道,一夜之間,主上帶著眾人消失殆盡。
本以為一切都隨著煙雨而過,可,今天柳飄飄的出現打破了所有她以為的平靜,柳飄飄無疑是一個頑石,突然丟掉在平靜的湖面上,瞬時帶起了萬層驚波。
小蘭亦蹙著眉心,柳飄飄的出現對於皇后來說,無疑是一個炸彈,隨時都會將娘娘炸的粉身碎骨。
「皇上,草民還有事,先行告退!」傅亦珩心中始終無法釋懷,終究按耐不住,起身告退。
蕭楚看著平淡的傅亦珩,點點頭,待他離去,方才起身說道:「朕也有些累了,跪安吧!」
「皇上擺駕——」
伴隨著沉長而尖細的宦官叫聲,蕭楚逕自離去。
林可兒看著蕭楚的背影,眼中難掩傷心之色。
他是去看她嗎?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他依舊對她無法做到淡然,依舊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嗎?
「娘娘?」小蘭上前輕喚,生怕林可兒失態。
林可兒勉強的一笑,默默的低眸,飲盡杯中的佳釀,喝下去的時候頓覺刺喉,好像有千萬根細針扎破了喉嚨般,其痛無比。
**
望月殿。
卸下一臉濃妝,退去繁重的戲服的柳飄飄淨身在鋪滿花瓣的浴桶裡,如郁蔥般纖細的手指緩緩移上頭頂,拔出插在髮鬢之間的髮簪,頓時,黑墨色絲滑的長髮傾瀉而下,好似瀑布般光亮柔美。
一身鉛華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純淨,淡漠的臉龐上總是不經意的閃過悲傷、落寞。
柳飄飄有些無力的靠在浴桶上,緩緩的閉起眼簾假寐著……
突然……
一道炙熱又冰寒的目光射向她,讓她猛然驚的睜開眼簾,見是一身明黃色黃袍的蕭楚,不知道他是何時來到這裡的,本能的雙手遮上了自己胸前的春光,杏目微微愕然著。
蕭楚冷笑,看著柳飄飄的動作突覺滑稽之極,這個身子他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一個表面冷漠,在他身下熱情似火的嬌胴,如今才來害羞……
讀出了蕭楚眼眸中傳遞的信息,柳飄飄突然也覺得可笑之極,緩緩放下手,不再去看蕭楚的神情,「皇上此刻不是應該還在享受著您的壽宴嗎?」
「比起壽宴,朕更想享受你!」蕭楚的話突然變的詭異起來。
柳飄飄櫻唇微微一抿,沒有說話。
突然,身體離開了那溫柔的水,頓時感到一陣涼氣襲來,柳飄飄不免打了個冷戰,夏尾隨有些涼意,但也不至於會如此的寒,那種寒是滲入了骨髓的寒,她知道,是蕭楚身上散發出來的。
蕭楚冷冽的看著光著身子的柳飄飄,腦海中閃過段段回憶,這三年來,這些記憶每日都侵蝕著他的心,苦不堪言。
「說,我父皇人呢?」蕭楚隱忍著想一把掐死柳飄飄的衝動,壓制著內心的憤恨,一字字的問道。
柳飄飄搖搖頭,苦笑蔓延。
「唔!」
柳飄飄一聲悶哼,秀眉結在一起。
蕭楚的手突然掐著柳飄飄那細嫩的脖頸,讓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可是,她沒有乞求,更加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和蕭晗……你會不知道他怎麼對待了朕的父皇了嗎?」
當日在暗室中,那放浪的靡靡之音依舊迴盪在耳邊,她在他的身下的時候也從未那麼的渴求,卻在蕭晗的身下完全的盡顯放蕩女之本色。
「民……民女……民女確……確實不知!」柳飄飄感覺自己快要沒有辦法呼吸,從喉間傳來的窒息的刺痛越來越為濃烈,她能感覺到,手腳好似都要抽離了身體般。
蕭楚頓時氣焰射出眼眸,手上的力道不免加深了幾分。
「唔——」
柳飄飄好似在做最後的掙扎,發出幾乎聽聞不見的囈語,原本嬌艷的紅唇已經由白變成黑紫色,淡漠的眼眸也被隱去了光芒,眼簾更是極為的沉重,想睜開卻緩緩的閉上……
蕭楚手一鬆,失去了支撐力的柳飄飄跌落在浴桶內,頓時溢出水花,染濕了那琉璃石鋪成的地板。
蕭楚突然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隨即隱沒,冷聲道:「來人,替她更衣,宣太醫!」
「是,皇上!」宮女們偷偷瞄了眼昏迷過去的柳飄飄,諾諾的應聲。
蕭楚又掃視了眼浴桶中的柳飄飄,淡漠的轉身離去。
夜幕中,繁星點點。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柳飄飄,朕到要看看,你是否真的無心!
想著,寒霜罩面,眸色在墨藍色的夜空下更加顯的深不可測,背著的手不經意的握起……
這些年來,他身上承受著月影蟲的蛀蝕,腦中揮不去父皇那堅定的臉,而心裡……對她的恨每日都肆虐的撞擊著。
「皇上,您今夜是翻牌子還是去龍騰殿就寢?」德喜見蕭楚不出望月殿,上前詢問道。
每年的今日,皇上總是會獨自一個人來望月殿,而如今,這裡有了主子,皇上卻未曾留宿,德喜不敢妄加揣測聖意,卻心裡有了大致的猜想。
「擺駕龍騰殿!」
「是!」德喜躬身道。
**
鳳燕殿。
林可兒滿面的愁容,來回的在屋中踱著步子。
剛剛來人回報,皇上竟然去了望月殿,雖然每年皇上的壽辰他都會去,可是,今日不一樣,柳飄飄那個賤人在裡面。
突然,小蘭從外面回來,看了看外面,將門關了起來,「娘娘……」
「怎麼樣,皇上還在望月殿嗎?」林可兒迫不及待的問道。
小蘭搖搖頭,「皇上剛剛離去了,回了龍騰殿,不過……給望月殿裡傳了太醫!」
「傳太醫?!」林可兒不明白,見小蘭點點頭,疑惑的自喃道:「剛剛在園子裡,不曾發現柳飄飄有何異樣啊,怎會傳了太醫?」
小蘭微微偏眸,亦然百思不得其解,「奴婢也不明白,只知道皇上進去沒有多久就出來了,然後就宣了太醫。」
轉思,「娘娘,如今你地位崇高,皇上又對柳飄飄恨之入骨,她的話皇上未必會聽的進去,只要外面伺機讓她嘗些苦頭,她為了生存,自是不敢造次的。」
「是嗎?」林可兒疑惑了,印象中的柳飄飄絕非善類,雖然之前是失去了記憶,如今的她回歸了最初的善良本性,可是,狗急了依舊會跳牆的。
「要不,奴婢在去打聽打聽!」小蘭見林可兒依舊擔憂,只好說道。
林可兒愁容滿面的搖搖頭,「算了,也晚了,先去安歇吧。明兒個在去問問情況就好。」
「是,奴婢告退!」林可兒微微福了身子,退了下去。
屋內紅燭的微光搖曳著,映照著林可兒那白皙的臉上,突然有些滲人,只見她眸中閃過一絲讓人生疑的光芒,隨即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