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了冷的手臂,師傅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回皇宮。他這種人,行蹤無定,喜歡四處遊玩,又豈是說來就會來的。
落雪淡淡一笑,這樣也好吧。
馬車轆轆聲於耳邊輕輕地響起,市集上,小販的叫賣聲、買主的討價還價聲音,那麼清晰地在耳邊響著。
多麼熟悉的感覺。
呵,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她們的家……
輕輕地掀起了車簾,向著四周望去,這一切,都是那麼那麼地美好啊……
忽然,眸間一個人影閃過,雖然那人影一身齷齪骯髒,衣裳破爛,與乞丐無兩樣,可是落雪卻還是認出了那個人。
手一伸,對著一旁的齊寶道:「讓車停一下。」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竟然會要求馬車停下來,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受,是想下去看看她嗎?
可是看了又能怎樣呢?
如此可憐的她,她難道還要怨她嗎?似乎已經無所謂了,她看起來,已經生不如死了。
可是不怨她,她要馬車停下來做什麼呢?
難道,是同情她嗎?
看著那張曾經絕世傾城的臉龐,如今卻骯髒不堪,還有著一個個小小的紅色膿腫,看起來,不只髒,還十分可怕。
那雙曾經勾魂攝魄的麗眸,如今看起來是那麼無神,一絲光彩也沒有,那朱唇,也變得乾巴巴地,口中甚至有著口水不停地流出來,她就那麼斜躺在牆角處,她看起來,是那麼地可憐。
這人女人,曾經裝瘋,卻沒有想到,如今,卻是真真正正地瘋了。
她想,柳純兒所犯的罪,也算是得了報應了,她不怨她,可是說同情,她卻也無法做到,想起腹中的孩兒還有未知的寒毒在等著他,她的心中就只覺得痛,若不是傷及孩子,她也許,會有絲絲同情的吧。
她的確是可憐的。
可是,她,不是那種完美的善人,無法原諒她,所以,更不會去同情她。
「怎麼了?」軒轅冷原本緊閉的眼睛睜了開來,睡意惺忪的他,狹長眸子微微睜著,慵懶而優雅地托著下巴,半撐起上半身,溫柔地問道。
落雪笑著看了他一眼,她想,他不會希望看到那樣子的柳純兒的。
看不到,不知道,於是不會有任何過心,可是看到了,卻未必夠裝做看不到。
他,雖看似冷漠無情,可是卻是有情之人,對於柳純兒,就算真的有恨,可是看到這樣的柳純兒,也許心中也是多少會有些悽楚之意的。
畢竟,是他下令把柳純兒充棄於此處的。
可是不如此處置她,又能如何呢?
緩緩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好久沒看到京城的街景了,於是想看一看。」
說著她對著外面的齊寶說道:「我們繼續前行吧。」
而後手一拉,輕輕地放下了車簾,只是在放下的那一眼中,她看到,有兩個男的乞丐,看起來,同樣是那麼骯髒。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滿滿的色慾濃霧,盯著柳純兒,然後左右四望了下,兩人,一左一右,架著瘋了毀容了的柳純兒,向著暗街處跑了去…………
她也許猜出了他們要架著她去幹什麼,可是,她卻只是淡淡地歎了口氣,沒有任何行動。
人的一生,得之失之,都是有天在看的。
做得惡事多了,自然得報應,縱然今世不報,還會有著來世的。
柳純兒,得了她應得的報應,也許,來世,就不會再受了。
她擁有著絕世的容貌,是她的幸,又或是她的不幸呢?
很多事情,原來沒有絕對的……
簾子緩緩地落下,冷,一隻手,將她勾入了他的懷中:「怎麼哀聲歎氣呢?這樣可是不好,不但易老,還會教壞了懷中的寶寶的。」
落雪一笑:「以後不會了……」
「那便好。」冷點頭應道,而後薄唇帶著絕對的侵襲性,襲上了她的香唇,輕輕地輾轉著,而後,舌如靈蛇一般,長驅直入,一舉攻入她的守城,舌頭靈活地勾住了她的香舌,吸吮著,嬉戲著……
其實,剛剛落雪放下車簾的那一剎那,他也看到了那一幕,那個女子,曾經是他所愛,可是,在經歷那麼多事後,在看穿了她那蛇毒無情貪慕虛榮的性子後,他早就已經對她毫無情意可言了。
他曾經愛的那個柳純兒,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眼前的那一個,不是他愛的柳純兒。
而,他現在愛的人,只有落雪,這個沒有絕世容貌,卻有一顆七巧玲瓏心的女子,這個如淡墨山水畫般的女子。
他……愛她……生生世世……
他只是覺得幾分悽楚,何曾想過,一切會變成如此呢?
可雖,他不會再去理會她了,他曾經給過她一次機會的,可是她卻利用了他的念舊,而險些讓落雪喪命。
這樣的痛,讓他不再仁慈。
各人造化,這,是她自己尋來的,他也無能為力。
不再去想,不再去看。
…………
落雪,第一次,放開了所有的束縛,雙手,輕輕地環上了他的脖子,主動而熱情地回吻著他。
直到氣喘吁吁,有些喘不過氣來,冷這才放開了她。
懷中的她,眼波流水,迷濛而嬌媚,發間微微凌亂,看起來,有著一種別樣子風情,紅唇經這一吻,微微泛紅,嬌艷如玫瑰一般惹人採擷。
可是,他卻不敢再下去了,他必須控制住自己。
她是個有身孕的人,他不能放任自己,以免傷害到孩子。
可是,一向以忍為傲的他,在她的面前,卻顯得那麼不堪,要忍著不去要她,是那麼那麼地難。
她是那麼那麼地美,那麼那麼地吸引著他。
「雪兒,你讓我如何是好啊!……」他輕歎地說道,深遂的眸子中,此刻全是炎紅的慾火,那麼炙熱,似能燃化鋼鐵一般。
「什麼?……」
落雪迷濛著睜開了清水般的麗眸,此時,也是情慾濃烈。
她發現,她如今,似乎也戀上了他的身體,每次他的激吻,總能激起她所有的興奮來。
她的語氣,那麼瘖啞低柔,藏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風情。
「我總是想要你,可如何是好呢?」他帶著磁性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落雪卻是嬌羞一笑,雪白素手輕輕抬起,撫上了他的臉:「不行的,這樣對腹中孩兒不好的。」
他們前晚才歡愛過,本就已經十分頻繁了,冷控制不了,她一定要控制的,為了腹中的孩兒能夠平安成長。
那日大夫才說了,初懷孩子是不能太頻繁進行房事的,尤其是前三個月,因為容易引發墮胎,最好是能夠不進行房事。
可是她發現,真的,要控制自己,好難好難……
剛剛若不是冷及時抽身,她只怕,也忘記了,要控制自己了……
手,輕輕地撫了撫額間已然凌亂的髮鬢,卻是低垂下了眼簾,一股羞赧的火紅,沿著頸處,直燒到了臉頰。
讓她看起來,如一朵盛開的玫瑰一般。
軒轅冷輕輕一笑,卻是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心頭的慾火,卻是怎麼也退不下去,只覺得,越看多她一眼,他越是無法忍受。
還有七八個月,他不能隨心所欲,只能如此望梅止渴。
落雪雖然低垂著,可是軒轅冷那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卻讓她如坐針氈,於是輕輕地移了移身體,將身全移開他的身體一點兒。
卻聽到他一聲悶哼,抬起頭,就見他臉上漲得朱紅,一股強忍著的痛苦盡現於臉上。
「你怎麼了?」
「不要動!」軒轅冷咬著牙說道,目光,卻望向了他們緊貼著的下方。
落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時,臉上火燒了起來,一雙眼睛,上下左右四顧,卻是怎麼也不敢再望過去了。
雖然他們已經是歡愛多次了,可是她卻依舊做不到完全地放開。
不過,她卻還是乖乖地沒敢再動,因為,他臉上那強忍的模樣讓她知道,絕不能動一下,再動,只怕他真會忍不住的。
軒轅冷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掀開車簾,向外飛身而出,只留下一句話:「我去去就回。」
…………
落雪,只得訝異地望著他飛去的身影,這個男人。
搖頭一笑。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因為昨天,他也是如此的。
他說,必須降降溫,只是這麼大冷的冬天,他怎麼就不覺得太冷呢?
居然還去洗冷水澡。
只是她自己,似乎也覺得異常燥熱,於是輕輕地勾起了車簾,讓冷風,呼呼地刮在臉上,才散去了絲絲熱量。
……………………
時間,總是過得十分之快的,轉眼間,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手,輕輕地撫著小腹,四個多月了,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了,她走起路來,都需要手撐著走才舒服一些。
只是,臉上的淡笑卻是越來越濃了。
御花園中,宮人行走不停,人人臉上是歡快的喜氣,新年,總是讓人有著難以抹去的開懷,不論好壞,是一個新的開始。
新年,掃去舊氣,迎來新福。
一個個大紅燈籠被宮人給挑了起來,掛在了走道上。
原本,冷是反對如此鋪張的。
他總是喜歡平靜簡單的,尤其不喜歡這樣大紅燈籠營造出來的喜氣,原本,她也覺得簡簡單單就好的。
可是一年一次的大過年。
人說能掃去前一年的晦氣,她想了想,也是,這麼清冷的皇宮,也是該熱鬧一下的,於是就批了御務房著手準備。
但凡她說的是,冷都不會說什麼的。
這一次,他雖然看著這些大紅燈籠還有一個個梅樹上掛的祈福彩紙,緊皺著眉頭,可是卻還是答應了自己。
被他如此寵著愛著,她只是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原來,不論是如此清冷的女子,都喜歡如此被人寵著的。
被人寵著的感覺,竟是如此之好。
「奴才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迎面走來的小寧子輕輕地行著禮,臉上是恭敬又開心的笑容。
落雪輕輕地笑道:「平身吧!」
她看著他滿臉的笑,於是問道:「什麼事情這般開心呢?」
小寧子掩不住滿臉的笑意:「回娘娘的話,過年快到了,奴才看著這些大紅燈籠,就掩不去笑意。」
能從一個小小的宮監升為太監總管,他對於這個職位,是欣喜萬分,所以,做起事情來,更是賣力,更是用心。
可是儘管會很累,可是他卻十分開心。
落雪點了點頭,臉上是淡淡的笑意:「原來如此。」
她喜歡看著每個人都笑意盈盈,看著他們在笑,她也開心了許多,沒有任何爭鬥,沒有任何勾心鬥角,一切,都是那麼平靜美好。
原本以為,入主了後宮,只怕會有許多煩心的事情。
可是,冷卻一切都安排得那麼好,讓齊寶任職後宮女官,專司後宮一切事務,所以,很多事情,就省去了她的操心。
齊寶是個聰明的人,她只不過是一個口令,她就能把事情給全部辦好。
只是她與凌非凡之間,卻是越來越奇怪了,分明兩相有意,卻偏偏人,一遇見就是冷面相對。
兩方總是不相讓,把情況弄得極僵硬。
不過她相信,他們之間,應該也不久了,畢竟,這只是一個磨合期,相對比起她與冷之間,他們算是極好的了。
不過,冷與她之間,雖然過程那麼痛苦那麼不堪,可是想想,她卻一點也不後悔,若然重來一次,她依舊願意在磨盡苦難後,得到這樣一份至死不渝的愛情。
想起了他,她的步伐變得越發急切了,每天,睜開眼見到他,就是她最幸福的事情了。步伐雖然因為有了孩子有些緩慢,可是卻因為是要去見他,而變得輕快了起來。
這時,身後一個聲音大聲地喊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落雪輕輕地轉過了頭,就見昭陽殿的理事嬤嬤向著她跑了過來,一臉地氣喘吁吁。
後宮的女人,總是十分顯老,她不過才四十初到,卻已經看起來十分蒼老了。缺乏了愛,人的一生,原來會變得如此蒼白。
她輕輕地問道:「林嬤嬤,怎麼了?」
「皇后娘娘,朝中的一、二品大臣都來到了昭陽殿,說是想見皇后娘娘。」林嬤嬤何曾見過那番場面,一時朝中數一數二的八名大臣基本全都來齊了,那陣勢,可謂讓人心驚啊。
「哦?」落雪微微蹙眉。
他們的到來,決非好事。
而且還是成群結隊的來,她的心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兆,他們所為何事,不必細想,她也能猜出一二的。
只是想不到,這麼快,這一天就來了。
「那我們回去吧。」對著身後的貼身宮女說道,而後轉身向著昭陽殿而去。
……………………
殿中,八名大臣都端坐於兩側案前,見到落雪進來,於是紛紛站了起來:「臣等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各位大人免禮。」落雪輕輕說道,做了個請起之禮,而後儀態端莊地向著主座而去。原本她穿著只是一件平常的宮衣,淡綠的繡花宮衣,可是知道他們來了,她特意去換上了屬於皇后尊儀的鳳袍,不是為了顯擺或是什麼,只要她認為,這是她身為國母應有的基本禮儀。
雖然她不願受縛,可是為了冷,她卻願意受縛。
人的思想,其實也是可以改變的,為另一個人。
端然坐下,而後對著身側的宮女峻聲喝道:「還不快為各位大人奉茶!本宮平日是如何教你們的,這點禮儀也不懂嗎!」
這一句話,雖是對著宮女說的,卻也是對著下方的大臣們說的。
她要給這些大臣們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她雖然平日淡然而溫和,卻是有著獨具的威嚴的,也讓他們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分寸。
「眾位大臣今日齊齊到訪昭陽殿,有何要事呢?」她的語氣,清清朗朗,卻是平靜無波,讓人聽不出喜怒。
眾大臣原本信心十足而來的樣子一時降了幾分,互相望之,終於一人當先起了頭:「皇后娘娘,臣等今日所來,的確是有要事的。」
「哦,有何要事,不妨說來。」落雪淡笑著說道,只是眸間卻有著平日少見的凌利。
那大臣望了落雪一眼,踮量再三,這才終於說道,只是語氣卻沒有來時那麼自如與盛勢了:「是這樣的,皇后娘娘,本來這事,臣等不應該來求娘娘的,只是臣等實在是無法了,為了江山社稷,臣等不得不來求助於皇后娘娘了。」
落雪輕輕一笑,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只要她看起來,那麼端莊而高貴,自有一番威嚴。
「皇后娘娘,臣等知道皇上與您是伉儷情深,但是歷來皇帝都有三宮六院,為的是能夠繁衍皇嗣,身為皇帝,身繫一國,所以必須得開枝散葉,子孫昌盛,才能國強持續。」那大臣鄭重地說道,眉宇間有著凜然為民之勢。
「大人所說讓本宮覺得十分有趣,有何人曾說過皇上必須一定要擁有三宮六院的嗎?大人又從何看出,本宮無法為皇上繁衍子孫的呢?其實本宮倒覺得子嗣無需太多,只要有一個能夠獨當一面,能夠在將來撐起整個江山就行了,太多了,只不過是讓一切變得更混亂罷了。想必大人是心知肚明的。」落雪輕輕地說著,嘴角,始終一抹淡然淺笑,只是言語間卻是強勢的。
她是存了私心的,她並不想與太多的女人共同佔有冷的。
而且,她更明白,若是有了三妃六嬪的話,將來,她會更累的。
而且,這種事情,不能是由她去提的,畢竟,她不是那麼大度的人的。
這些個大臣,沒有說下去。
她其實更知道,他們所擔憂的,必定還有一點的,後宮獨寵,外戚堪憂,一個國家要的是平穩,勢力均衡,各官員的女兒入主後宮,也就能達到相互制約的效果。
只是這點,她從來不擔憂,莫說父親一直身居丞相之職早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就算非也,以父親的耿直性子,也絕不是此種人的。
「皇后娘娘……」那大臣被落雪一駁,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如何說下去才好,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皇后有著如此凌利的一面。
他一直聽說皇后是個溫善之人,淡然平靜。
他們本想這次這麼多人來相求,皇后娘娘就算不願也會迫於無奈的。卻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凌利之人。
這時,另一位大臣站了起來:「皇后娘娘所言極是,只不過,身為皇帝,要管制這麼多人,並非易事,朝中各系而立,若然沒有任何關係牽制,只怕朝中難免起紛亂。臣深知皇后娘娘是深愛皇上的,那麼相信,皇后娘娘一定會為了皇上,而做出正確的選擇。」
落雪一聽,心中一顫,眸間輕轉,望向了那人,這個人,很聰明,只幾句話,卻是捉住了她的軟肋。
是的,任何理由,都比不上一個冷來得讓她動搖。
而他說的話,也句句在理。
一直以來,各朝皇帝,建立後宮,於大臣女兒中選取妃子,其實就是有著這一作用的,以妃子,牽止各方勢力,以控制整個朝廷。
所以,也有人說,後宮,其實與朝廷是分不開的。
「這位大人很是會說,只是你覺得,本宮會答應你們的要求嗎?」落雪輕輕地說道,雖然心中震撼不小,而且開始有了動搖,可是她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臣相信皇后娘娘一定會答應的,因為皇后是個端莊而明事的皇后,不會是那種為了一已之私而不顧大義的人的。」那大臣正色地說著,說罷,直視著落雪。
落雪輕笑:「大人的意思就是說,本宮如果不答應你們的要求,本宮就是那種為了一已之私而不顧大義的人囉?」
「臣相信,皇后決不是那一種人。」他不答落雪的問話,反而是正色地再次強調了這句話。
可是落雪卻突然彎唇笑了起來:「不巧,本宮卻正是那一種人,本宮不知道大人是否是懂愛之人,但是本宮要說的是,愛情不是買賣,不可以討價還價的,更不可以拿上檯面來談的,也不能說為了任何任何所謂的理由,而可以增之或減之的。這是對愛情的一種褻瀆!」
落雪輕輕地說著,其實說著這樣的話時,她的心中,卻沒有她的話來得那麼堅定,只因為,這個人的話,正中紅心,動搖了她的心。
只要是事關冷的,她總是無法做到心靜平和去想的。
不過,不管怎樣,她也不會在人前動搖的。
這些事情,還需要她再好好地想一想。
「皇后娘娘……」那位大人一聽了落雪的話,一時間,竟有些震撼,也許他不是一個懂愛之人,可是,這一番話,卻讓他莫名地十分感動。
但是身為臣子,他卻不能夠不勸皇上重設三宮六院。
「大人,您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情,本宮不管願意不願意,本宮也做不了主,要知道,本宮只是後宮之主,只理後宮之事,這是否重設三宮六院,屬朝政大事,本宮不干涉,大人們若有何想法,便去找皇上理論吧……本宮累了,要休息了,你們就跪安吧……」落雪輕聲地說道。
是真的,有些累了,因為心開始動搖,那一種酸楚與痛,就開始隨著動搖而泛出來。
頭腦,也變得絮亂了。
落雪說完,雪白素手輕輕抬起,抵著額頭,微閉起眼睛來。
「皇后娘娘……」他們正是一直苦勸皇上卻全然無用,才會想起來求皇后的,可是皇后娘娘竟然也如此堅決,讓他們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看見皇后娘娘閉起的眼睛,他們的話也止在了喉中。
於是眾人便告了退。
只是眾人的眼中,寫著堅定不移,似乎,這一次的挫敗,仍然不有改變他們的決心。
看著眾人退下,落雪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輕輕地歎了口氣。
手一抬,撫到了那九環鳳釵的流蘇,那是用著上好的玉器鑲製而成的,細小卻晶瑩,十分華貴。
那只躍躍而飛的風凰,是象徵著後宮之主的。
可是,為何戴在頭上,那樣地重,那樣地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知道的,只要成了皇帝皇后,就一定會有許許多多制約的,可是這兩個月來,她一直享受著幸福,於是她忘乎了一切。
不去想,以為就沒有,卻原來,一直存在著。
只要她的頭上,一日頂著這一頂九環鳳冠,她一日是一國之母,一日身繫天下。
她,若想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后,必須母儀天下,要有大度,要有典範,更要為了皇上、為了國家、為了萬民而捨棄自己。
可是那樣該有多酸啊…………
讓人將鳳冠取下,又將鳳袍輕輕地寬下。
她走到了園中,只著一件褒衣,輕以地斜躺在了貴妃榻上,這是冷專門為她而制的艾蓮花榻。
只因她太愛如此躺在貴妃榻上,於正午之時,享著冬日暖陽的愛撫了。
輕輕地撫向了榻的頂端,那兒,鑲嵌著那一尊水晶蓮花,那晶瑩透明的色澤,純淨得那麼聖潔,透著陽光,反射出一種璀璨的光芒,十分美麗,三朵蓮花,三花連成一體,卻呈著不同的形態,或綻放燦爛或含苞欲放或半隱羞顏初綻,三個形態都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這,正是那時她喜愛著冷卻不肯給她的三蓮花。
卻想不到,他卻暗中地命人鑲嵌在了這張榻上。
那一日他命人送來時,她一看到,卻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有眼眶紅潤,淚珠盈動,不單單是因為太喜歡了。
更是因為他的這一份心意,讓她感動地不知如何說才好。
她與他的每一刻,一時間,竟然都湧上了心頭。
他與她在一起,有著苦,有著甜,可是甜,卻深深地蓋住了苦,於是那些苦,變得理所當然了。
似一顆半熟的果子,終於,成熟了。
清澈的眸子,緊緊地閉著,眉頭,卻是輕輕蹙起,帶著愁思。
手,輕輕地擰緊。
昨晚,他們還共坐西窗下。
他手持著畫筆,輕輕地為她畫眉。
雖是第一次畫眉,可是他那握慣了筆的手,卻是半分不落後,只是那麼輕掃淡描,她的柳葉眉,就變得更加美了。
手,不自覺間輕掃過長眉,那上面,有著他的心意。
她清晨醒來,不捨洗去,只心毛巾輕拭了臉,卻避開了長眉,將他為她畫的眉給留了下來。
小吏如初日,得婦美行雲。琴聲妄曾聽,桃子婿經分。蛾眉參意畫,繡被共籠薰。
想不到,自己也能夠擁有如張敞一般的夫君。
為自己於西窗前輕描柳眉。
那麼甜,那麼甜的時光,她多不捨啊……
她就是想著要那麼自私地佔有著,不去管其他。
可是為何心頭卻又如此紛亂呢…………
軒轅冷走入茉莉園中,便看到這樣一副模樣,冬陽下,白皙而乾淨的她,靜靜地臥於蓮花榻上。
面容清麗,只是眉間卻帶著淡淡的愁容。
他走了過去,聽見她呼吸平緩,唇邊一抹心疼的笑。
她睡著了。
自從有了孩子,她越來越愛睡了,這樣也好,多睡,身體也會好些的。
只是那這般蹙眉愁然的模樣,卻讓他心疼。
究竟是何事,讓她如此愁思呢?
指間,輕輕地滑過她的眉間,卻撫不平她的憂愁。
輕風拂過,輕吹起她的衣角。
他眉頭一皺,返身走向了內室。
再出來時,手中拿著一襲薄毯,這個落雪,越來越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了,雖說冬日暖和,可是比竟她身體如此脆弱,著了風寒如何是好。
還有那些宮女是如何弄得,就放任她一個人在這兒睡著,也不知道要侍候嗎?
看來,這昭陽殿中的人,又要換過才行了,連落雪也照顧不好,要他們做何?他眉間散出冷森的怒意。
可是他怎麼知道,是落雪因為心煩,於是讓宮女都退下不許打擾的。
不過就算知道,軒轅冷依舊覺得有怒,那怒,不能朝落雪發,於是就可憐了那些宮女了。
他輕輕地拉開薄毯,而後動作輕柔地為她蓋了上去。將兩邊掖好,這才滿意地笑了。
睡得可真香,他這麼動著,她依舊睡得如此濃。
做完這一切,他靜靜地在她的身側就著地面坐了下來,斜靠在她的身側,也跟著她,靜靜地睡了起來。
冬陽如此美好。
男人與女人。
共睡於冬陽之下。
暖暖地,美美的,是那麼令人艷羨。
一種平靜卻溫馨的情感……
一覺,竟是睡得好久好久,落雪輕輕地伸了伸懶腰,她如今是越發能睡了,只要頭一沾床必能睡著。
剛剛分明想著事情,卻沒想到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一伸,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床被子。
望向一旁。
男人安靜地靠在他的身側。
那刀刻般精緻的五官,是那麼英俊,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如鬼斧子精雕細刻出來的下巴,他的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猶如上天的傑作。
他那看似冷漠,實則多情的眼眸,緊緊地閉著,長長找頭睫毛,在冬陽的照射下,折出了一道暗青的光影,看起來,那麼美好。
忽然,緊閉的眼睛一剎那睜開,深遂眸中,全是戲謔:「看夠了沒?我的夫人……」
落雪臉上一紅,沒想到,偷看還被捉個正著:「我何時在看你呢!」
「還想耍賴,都被我捉個正著了!」軒轅冷一笑,朗朗間舒去了冷戾陰鬱。
落雪輕輕一嗔:「少來了!」
軒轅冷一笑,卻是頭依向了她微隆起的小腹:「讓我聽聽孩子的心跳聲。」
落雪臉上淡淡的笑,溫柔地撫著他的肩。
望著遠處,冬陽已斜。
可是美好依舊在著。
這種單純而平凡的生活,是多麼地好啊,沒有外人,只有她、他,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沒有任何外人的騷擾,多好啊。
她靜靜地享受著每一分每一刻。
她不知道,她還能享受多久,可是,只要擁有,她想,她就要用心全力去享受著每一刻。
不管天崩地裂…………
「在想著什麼?怎麼你今日看來愁思重重,心緒不寧的模樣?」軒轅冷抬頭問道。
「沒什麼……」落雪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一抹笑,卻是那麼地不自然。
軒轅冷眉頭一皺,他不喜歡,她有事瞞著他,可是他卻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有些事情,她不願意說,他不會強求她。
但是,他會查出她是怎麼的了。
他不會讓她一個人承著痛苦的。
「雪兒,不管何時,你都要記得,我是愛你的,愛你勝過一切,任何事情,不管再難再苦,都有我替你分擔著,我不希望你一個人暗自承受著,知道嗎?……」他輕輕地說道,卻是語氣堅定。
她,是他一生的寶……
落雪眼眶紅潤,只覺得一股溫熱,直衝向眼眶,那眼睛,酸酸地,於是,淚便輕輕地滑落了下來。
這是幸福感動的淚水…………
一生一世,能得此愛人,她已然無悔……
輕輕地,輕輕地,依在了他的肩上,軟清細語吐出:「我知道的……」